可能在江湖下面可能会使一些人便于生存,学科能够发展,但是在某种意义上其实也是一个不利的东西,它可能使一些不善于竞争的人在江湖上存在,而且到最后很可能就变成了你被江湖推着走。所以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不太愿意去形成或者努力组织一个什么派别或者什么东西。我在座的都是一些比较好的学友,但是我从来没有试图去拉住一个什么帮派或者想建立一个什么。也有这种可能,甚至有人找过我让我牵头组织一个什么学会,我谢绝了。我觉得那不是真正做学术,一定会变成被一些繁琐的事务所纠缠而忘记做学术了,千万不能捡芝麻而丢了西瓜。这是一个问题。所以你要知道学术上轻重。在这个意义上我也不太喜欢去做官,我是喜欢做学术的。 另外一个问题,关于这个人文底韵是不是有利于社会科学的研究,我仍然认为并不必须,并不需要,但是,有是plus,多一点并不坏,它本身不能带给你思想,但是它可以带给你文采,可以带给你说服力,可以用隐喻、用简练的语言把同样一个道理讲清楚。我为什么喜欢尼采,喜欢波斯纳,尤其是其表达,就在于这些东西。比如波斯纳说:“不忠实的配偶,就是不忠实的,就是——不忠实的。”我就觉得这话说的特别好,前面讲不忠实,是讲丈夫或者妻子不忠诚,是一个行为上的,后面就是,一般来说换一个词,但是他没有,继续讲,这个不忠实的是一个形容词,是一个带有贬褒意义的,是一个行为的表达,那么这样的表达就会让你看这一眼就记住。但是这种视角并不是通过人文获得的,是通过理性的思考获得的,所以对我来说并不必须人文,就在这里。 我不懂得历史并不代表我不能去研究,懂点历史可能对我的研究有好处,懂得历史我可能用历史的东西做例子,但是如果这件事情只能用历史上的某件只能用历史的某件事情做例子,那么这个事情是没有意义的,今天不会发生,明天不会发生。所以我认为,因为我看到许多觉得自己文字不错的人,往往是装腔作势,特别现在有些人为了表示自己文字写的好,就写点假古文,真假的假,四个字一句四个字一句,以为那就像古文了,那是假古文,其实是因为他写不出完整的,他用这个东西来装。写诗,律诗是最好写的,编字,但是你要写一个新字,用口语去写一个,写出来还不是梨花体的话。我烙了大饼,天下最好吃的,就像这种梨花体的。大家可能不知道梨花体的诗歌是什么诗歌,大白话诗歌,这是一个非常挑战你的语言掌握能力。所以我觉得,哲学也是如此,没有哲学思考并不一定代表你不能发现生活的事实,但是有点哲学思考,有点人文的,也不错。我自己觉得人文,无论文史哲,都是一个plus的东西,更多是属于个人修养的东西,是个人情趣性的东西,但是如果我这个人没有情趣,我一见面了就会同你谈科斯定理,就会同你谈帕累托最优,哪一个事情可以用帕累托最优解释,哪一个事情可以用科斯定理解释,这也没什么问题,我觉得这也是会有非常大的乐趣的。其实我在下面,和侯猛、桑本谦谈的比较多,我们谈的别人听了一定会觉得烦闷的,我们谈的问题基本上不会谈什么房价、物价、股票,什么评职称啊,获奖啊,我们从来不会讨论。我们都是讨论,最近这个问题,这个讲的不错,就是学术讨论,别人看起来都说你们都能把这两个问题讨论得这么有意思,但是我们就是觉得有意思。 在这之后,在写作的时候我会关注一些小小的修辞啊,有的时候也会洋洋得意啊,有些骄傲啊。现在就把我那些骄傲的事情告诉你们吧,我写过一个《戴安娜之死》的故事,我原来写的那个文章呢,题目就不知道怎么写,结果写到最后一句“我和你都深深得嵌在这个世界中”,写到这我一拍大腿,什么叫才华,这就是才华。(笑声、掌声)然后我就把它变成了这篇文章的题目。为什么呢,不仅仅觉得这个句子,而且我觉得写的是一个人生的困境,我们每个人都是深深的嵌在这个世界中。有的时候就像“我想做一个小小小小鸟,再怎么样也飞飞飞飞不高”这种歌曲,就是人真的,其实我就讲,其实隐私问题包括名人问题,永远我们都有这个问题,这句话我觉得它超越了文章本身,它具有一般性的时候,它变成了一个诗歌,几乎像一首诗一样的东西。它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对于一些敏感的读者来说也可以提醒别人,这时我就会感觉到写得太好了,因为超出了我自己本身定的意,是神来之笔,这一点太骄傲了。 陈柏峰:成凡刚才的问题,我觉得还是挺尖锐的,我想把它进一步尖锐化吧。我觉得您有一点个人英雄主义。我想提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呢,就是我觉得您的研究做的很好,社科法学的研究我觉得比一般的法理学的论文要写得好。而且我不会觉得我们是边缘的,我认为我们是应当成为主流的,我觉得法理学就应该像这个样子,这才叫正宗的法理学,那不叫什么法理学,可是,当在江湖中没有位置的时候,你看到那种教材在毒害青年的时候,你难道不会痛心吗?那这个问题就会变得非常的尖锐。 朱苏力:这个问题确实是个问题,包括我为什么没写法理学教材也是这个问题。其实我这个人虽然说是幼稚,有时候我也会注意这个问题。但是有许多东西不是靠个人可以改变的,你必须靠一个群体来慢慢改变,使大家慢慢悟到,意识到,慢慢才能改变,但是我还会有其它的想法,比方说现在法理的考试,统一司法考试,它会考一些东西,如果你写的跟它不一样的话,他来读你的书,然后他最后考不过司法考试怎么办?大家注意,一个学者来说不是说我做个人英雄主义,如果个人英雄主义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话,你是可以做的。但是如果你发现这个结果是使别人的状况更糟,那你就要必须振作,我觉得做学者你必须要有这个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