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多史学家对李斯的功过有许多争议。仅就“焚书坑儒”而言,公元前213年李斯向皇帝谏言,“现在天下太平,法令统一,百姓理家就要致力于耕田,读书人就要学习法令规章,但今天的儒生却不学习现代事务,只知一味效法古代,并借此非议现实,蛊惑扰乱民众……这种情况若不制止,势必造成君主权势下降,臣下结党营私,蔓延民间。惟有禁止这些才有利于国家,因此我建议将除秦国之外的所有书籍全部烧毁。”应该说,始皇帝对如此错误的谏言没有审慎地识别其利弊真伪,竟然连李斯为之制定的严刑俊法也一并允诺并诏告天下。司马迁在《史记》里这样评价李斯:“他以一个平民身份游历诸侯,后入秦为皇效力,其位居三公,可以说位高权重。斯知道儒家《六经》的要旨,不致力于政治清明来弥补皇上的过失,却依仗权势显贵阿谀附和,推行酷刑俊法,听信赵高邪说,废嫡子扶苏而立庶子胡亥,等到各地已纷纷反叛,他才想到直言劝谏,这不是下下策吗?”不仅如此,李斯入秦后妒杀韩非、焚书坑儒、贿赂与暗杀六国人士,实为国家恐怖主义活动的倡导者,并使中国传统文化遭受巨大损失,正如后人所言,“成也蔡小吏,败也蔡小吏。” 那么如何评判这些进谏者的政治素养与能力呢?又如何来评判这些意见的客观性与操作性呢?依笔者浅见,以下识别策略仅供参考: 一是应认真考察谏言者的品性优劣。《通鉴》里对公元前370年“齐威王辨臣之毁誉”的典故,为领导者如何考察下属的品行提供了很好的逆向思维借鉴:当时齐威王召见即墨大夫时言到,“自从你到即墨任官,每天都有人指责你的话传来,而我派去的人看到的即墨,却是田土开辟整齐,百姓安居乐业;于是我知道这是你不巴结我左右内臣、谋求内援的缘故。”而召见阿地大夫时,齐威王却说,“自从你到阿地镇守,每天都有称赞你的好话传来,但我派人前去查看,只见田地荒芜,百姓贫困饥饿。战时你坐视不救,夺城时你不闻不问;于是我知道你专门用重金买通了我的左右近臣替你说好话!”随后齐威王下令烹死阿地大夫及其近臣。从此臣僚们再不敢弄虚作假、欺君罔上了。所以,领导者考察下属品行时,唐代魏征所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这一理念至今不能丢弃。 二是应当引入集体议谏的决策机制。决策者不能受少数人的利益蛊惑与个人情感左右。现实中有许多类似李斯、赵高似的能人,他们巧言令色,甚至在封闭的权力场中可以指鹿为马,在特殊场合很快能摸透上司的脾气与喜好,然后顺着杆子往上爬,一些外人难以实现的心念,在这些人与领导者的私下交往中能轻易搞定,如此显失公允的决策或定案,明显违反了组织原则与议事程序,对此领导层不可不察。 三是应准确鉴别谏言的信息真伪。唐朝魏征在上奏《谏太宗十思疏》时说,古代先王没有一个不为国家深切忧虑而后取得显著成效的,但大功告成之后其品德就开始衰微了。开头做得好的确实很多,能够坚持到底的不多。其中有一条谏言,就是他奉劝太宗只有使自身品性端正才能罢黜奸邪。事实上,以下被重复演绎的历史应引起警觉:一些为官者年轻有为时其谏言往往客观真实,但到了某一特定位置或场合,有了个人恩怨与功利因素的搅合,这个时期他的谏言往往会出问题,而且容易蒙蔽决策者的双眼,如秦朝的商鞅、李斯,宋朝的蔡京、童贯等人就是如此。 三、领导者应通过纳谏来启用人才 《通鉴》在“汉高帝论得天下”中载:公元前202年,刘邦在洛阳南宫宴请群臣时问各位列侯与将军,“我之所以能取天下的原因是什么?项羽失掉天下的原因又是什么?”高起、王陵说,“陛下攻取城池、土地后分封给他人,与大家同享利益;而项羽对有功的人嫉恨,对贤能的人猜疑。”刘邦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谈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不如张良;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给粮草,我不如萧何;统帅大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不如韩信。这三位都是人中英杰,而我能够任用他们,这乃我能取天下的原因;而项羽虽有一个范增,却不能信任使用他,这便是他被我打败的原因。” 事实上,刘邦在起事之前就十分懂得收买人心,尤其是善于通过进谏来识别和启用人才。《通鉴》对“韩信拜将”载:韩信当初在项羽手下一直默默无闻,项羽任他为郎中(管理车马与门户的内卫),韩信曾多次向项羽献策以求重用,但项羽始终不采纳。后来韩信投靠了汉王刘邦。刚开始刘邦未发现韩有何特别,仅任他为治栗都尉(掌管钱谷财政的官员),以至于有了“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经丞相萧何的大力举荐,最后刘邦改变了傲慢无礼的姿态,并虔诚地斋戒设坛,正式拜韩信为大将军。当时韩信列举了项羽身上的八大毛病,如无视人才、匹夫之勇、妇人之仁、背信弃义、吝啬爵禄等,他劝刘邦应反其道而行之,尤其是当韩信陈述完自己的军事韬略后,刘邦才惊讶发现得到这个人才太迟了。 唐太宗对于人才问题,早在贞观元年就提出,“非无贤才,患不知人”。魏征、房玄龄等人之所以深得其信任,也是因他们直率进谏的性格令人折服并深刻影响了这位开明君主。贞观13年,魏征上《十渐不克终疏》,直指太宗十个方面的行为不如初期谨慎,被太宗书于屏风之上。《通鉴》中“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载:公元643年,魏征从卧床不起直至去世,太宗派人前去探望,并命文武百官前去吊唁,魏征夫人得知皇上用一品官员的礼仪安葬时说,“魏征平时生活俭朴,这并不是他的遗愿。”她推辞了太宗为其安排的所有礼遇,仅用一块布罩住马车载棺安葬。太宗目睹此情此景,悲痛地对身边大臣说,“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征没,朕亡一镜矣!”同年太宗还曾就史官书写国史一事,因书中语句多有晦涩不明之处,令谏议大夫朱子奢削除那些虚浮的言辞,客观书写历史,目的是能让其真实了解先帝们所犯的错误,以作为他治国理政的警示。以上汉、唐两代贤君的史实表明,得人者得天下,失人者失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