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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天气晴好，于是又想出门。地铁可以直接到Coney island，比Bay ridge还要远些。看看时间可能正合适，就出发了。地图上看到可以在两个地方下，一个是纽约水族馆，一个是大洋PKWAY，就想在后面一站下，然后沿海滩步行到水族馆来。 出了地铁站，跟着路走，就到了海边，美国的海边不象中国，基本上是敞开的，不会有房地产商把地圈起来，成为某个小区的私家海滩。走上坡道，是一大片平台，平台下面便是沙滩，大群的鸽子和海鸥，在阳光下找食物或者发呆。 虽然是晴天，阳光也不错，不过气温比较低，海鸥也懒得飞，你离它近了，它才迈着急促的步子离开，沙滩上留下一串海鸥的脚印。 前面就是大西洋。第一次见到大西洋，是2011年8月的一个晚上，那时我刚到佛罗里达的迈阿密大学，王同学开车带大家到南沙滩，同行的女生们惊奇尖叫的声还在耳边。当时我第一次触摸到大西洋的海水，颇觉人生之不可思议。当时的感慨恰如苏东坡讲的：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未消。及至到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就是这样。 这是又一次在美国见到大西洋。 海滩上远处有两三行人，也几乎可以忽略，附近就我一人，独自拥有这无限的海滩，真可谓“稳泛沧溟空阔。” 海水依然，不知疲倦地冲刷着海滩，一遍遍，一遍遍；远处没有其他事物，就是一片蓝色的大海，阳光下，海面闪着明亮的光芒，上面是湛蓝的天空，没有建筑物的遮挡，更加无边无际，也只有在这样的蓝天下，湛蓝这个词才有真实的描述意义。 大海其实永远这样，无论你是否来看它，它一直无休止地摇来晃去，扔到沙滩上一堆海水，退去再来，来了又去。多少诗人和艺术家的心灵被它感动。普希金《致大海》：大海啊，你这自由的元素。这是普希金的感慨，然而，面对大海，又有谁不感到自由的可贵、自然的伟力。 一群海鸥落到水中，大约是在觅食，有的贴着海面拍打着翅膀飞掠而过，然后稳稳地落在海面上。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飞起，在长空翱翔。这样自由的生活令人羡慕，你们有一双翅膀，来去自由。 人们都钟爱自由，因而也就钟爱翱翔的海鸥。中国的地理条件使内陆居民不容易见到海鸥，但也有沙鸥。辛弃疾《盟鸥》词有句：“凡我同盟鸥鸟，今日既盟之后，来往莫相猜。白鹤在何处，相携与归来。”诗心与鸥鸟同飞。世间有那么多的人可以做朋友，为什么要和鸥鸟做朋友？人啊，哪能如鸥，那样无拘无束，那样自由自在。喂，这个海鸥兄弟，你什么职称？年收入多少？几套房子？混上院士了没有？在蓝天白云下，在大海波涛间，这些东西，就显得轻多了吧？然而，人则将自己局限在可怜的世界里，还要把其他人生硬地摁入刚性的体制。不配合？不给饭吃。规训与被规训，大家为共同的有限价值而欢喜悲哀，于是，世界和平，大家相安无事。这恰如，二维世界的生存者以其二维逻辑评论三维世界的生活者，尺度不同，参照系不同，想象力不同，生活便具有不同维度的意义。 老杜诗云：“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今日去国虽远过万里，然而，在大学体制与科研任务之下，混过了前半生，从生活的可能性可讲，其实已经彻底被驯化了，接近报废矣。老杜说：“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人的身世、遭遇、逢际，其实古今同慨，虽然我们不得不归属于某个现实单位与职业，然而，曾经有过青春、曾经有过理想、也始终与不少人和事格格不入的人们啊，天地之间才是你的归属。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天地之间，飘飘之态看似潇洒，然而却也无处安顿。“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罢了，你既不是鸥鹭，不必羡青天展翼；反正在今日，即使是鸥鹭，身上也得捆绑许多别的东西，你还不愿意单飞呢。那个东西叫“事业”。 天色正是中午，这些想法却使人落寞伤感。这大约是中年人的感受，年轻人岂能理解。不过，生活会慢慢让所有人缴械，沉浸在功利的忙碌里，可能都不会想太多。 此次再见大西洋，距离上次已有六年时间。六年间做了什么？后面要做些什么？“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能够做出回答吗？ Bay ridge可译海角，走过海角，其实也就到天涯了。在大西洋边的海角天涯，面对茫茫大洋，颇觉似乎过多伤感。可能这些地名给人的联想吧。 风很冷，手冻得有些僵，也无心到水族馆了，直接到地铁站回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