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是A市驻京办副主任,这一天他陪截访公司的人把一个上访者送进京郊的一家精神病院,在截访人员为上访者郑义办理住院手续时,张涛去了一趟厕所。等他出来一看,截访人员已经走了,他放在院办公室的手提包也不见了,那里面有他的身份证明和手机。精神病院的大门已落锁,于是张涛向守门的保安打了招呼说:“请把门打开,我要出去。” 保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家属或医生陪同,病人是不能单独出去的。” 张涛笑着说:“我可不是病人。” 保安说:“所有的精神病人都不承认自己是病人。” 张涛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于是返回病房,想找值班医生说明情况。 可医生并不理他,只是对旁边的一个护士大叫:“他是谁管的病号?快把他带回病室。” 张涛连忙解释:“医生,我真的不是病人,不信你可对给我做检查。” 医生没理他,倒是来了一个护士问他住几病室。他生气地大叫起来:“你们都是精神病,怎么能把好人当成病人!” 护士倒没生气,反倒劝他说:“生气只会加重你的病情,自己回病室吧,别等着强制把你送回去。” 这时医生站起来,喊远处的两个保安:“过来,给他注射一支镇静剂。” 张涛明白了,在这里是没有天理可讲的,只有服从。他连忙求饶说:“别别别,千万别给我打针,我这就回病室。” 来到上访者郑义的病室,郑义正在吃饭,见张涛进来,郑义连忙起身让座。 张涛知道郑义并没有精神病,但见他如此坦然地在这里吃饭,反倒有些奇怪:“你真的没精神病吧?” 郑义知道张涛只是奉命办事,也很无奈,并不怪他。郑义指指外面的医生说:“他们才有病。” “你为什么不向他们说明?”张涛问。 “你说你没病他们信吗?”上访者转而问张涛:“你怎么还没走?” 张涛苦笑了一下:“他们也把我当成精神病了。” “这你可就麻烦了,”上访者说:“不过我倒可以给你作证,你没病的。” 这时一个护士进来,见到郑义端着饭碗,就指着张涛问他:“你怎么吃他的饭?” 郑义说:“我是病人,他不是病人。” 护士反问郑义:“谁把你送进来的?” 郑义指了指张涛:“是他。” 张涛连忙点头:“是是,他是病人,我没病。” 护士十分疑惑地看了张涛一眼,又问郑义:“你真的认为自己有病?” 郑义反问道:“如果我没病,那么就是你们都有病。” 护士忙把保安叫过来,要赶郑义出院。 张涛急了,忙说:“是他有病,不是我有病。” 护士说:“我们测验一个人有没有精神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看他承认不承认自己有精神病,只有真正的精神病人才不承认自己有精神病。” 郑义还要解释什么,保安早把他架了出去。 护士一脸怒气地对张涛说:“我一看他那脏兮兮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混进来的,这年头,想进来混吃混喝的人多了去,有人干脆就是在外面犯了事儿,想躲进来装疯卖傻,逃避法律责任。” 张涛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只好一屁股坐在床上,心想这算什么事儿呀?不明不白地进了精神病院,与单位和家里也没法联系。他知道精神病院是不会让病人打电话的,家里人还以为自己失踪了呢。 五天后,A市驻京办接到一封没有邮寄地址的信,凭着这封信提供的线索,A市驻京办主任带人来到这家精神病院找到了已“被精神病”五天的张涛。 张涛这才明白,正是那位上访者郑义给A市驻京办写了这封信,才使自己这个“失踪者”有机会走出精神病院。 在回A市驻京办的路上,张涛看着车窗外熙熙嚷嚷的人流,想着这几天的遭遇,突然觉得周围的人都成了疯子。他们没有诚信和信仰,没有道德底线,混淆事非,颠倒黑白,真话没人信,谎言盛行天下,更有许多人有苦没地方说,有冤没地方诉,这是一个多么大的精神病院啊! 张涛不明白,自己是应该为逃离这个小精神病院而庆幸,还是为再入这个无法逃离的大精神病院而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