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何炳棣被访问时,对30年代清华历史系作了扼要的回忆,其实,也是一个论断。当时陈寅恪先生最精于考据,雷海宗先生注重大的综合,系主任蒋廷黻先生专攻中国近代外交史,考据与综合并重,更偏重综合。蒋先生认为治史必须兼通基本的社会科学,所以鼓励历史系的学生同时修读经济学概论、社会学原理、近代政治制度等课程。在历史的大领域内,他主张先读西洋史,采取西方史学方法和观点的长处,然后再分析综合综合历史上的大课题。回想起来,在30年代的中国,只有清华的历史系,才是历史与社会科学并重;历史之中西方史与中国史并重;中国史内考据与在综合并重。(《读史阅世六十年》第66页) 看来何炳棣和清华同级学友王瑶有着同样的情结。不错,朱自清担任系主任长达16年,但弟子王瑶非要说朱自清领导清华中文系,对清华学派的产生贡献巨大,云云,云云。何炳棣则说,蒋廷黻先生1929——1935年担任清华历史系主任,在清华历史学派中居于主导地位。一位文学史家,一位历史学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如果两位能够物来顺应,廓然大公,这种错误,是不会出现类似错误的。 首先陈寅恪先生并不是一位精于考证的历史学家,精于考证,那是陈寅恪的好友,辅仁大学校长陈垣。清华历史学派的特征在释古,是其所是,非其所非。 这里补说一点。何炳棣夸赞蒋廷黻,与当时北大、燕京、辅仁等校的历史系不同,蒋先生强调外国史(西洋和日、俄史)的重要。 1935年,蒋廷黻来到清华的第六个年头,在历史系的改革告一段落,前往行政院任职。就以当年燕京大学的学程为例,看看燕京大学中国史和外国史的比例,是否与何炳棣的说法吻合? 1935年燕京大学历史系课程一览 中国与东亚细亚, 《中国通史》(邓之诚)、《中国古代地理沿革史》(顾颉刚)、《中国上古史研究》(顾颉刚)、《秦汉史》(邓之诚)、《魏晋南北朝史》(邓之诚)、《隋唐五代史》(邓之诚)、《宋辽金元史》(张星烺)、《明清史》(邓之诚)、《东北史地》(冯家升)、《中西交通史》(张星烺)、《中国之革新》(王克私)、《远东近世史》(洪煨莲)、《南洋史地》(张星烺)。十三门中,顾颉刚的《中国古代地理沿革史》、《中国上古史研究》,邓之诚的《秦汉史》、《魏晋南北朝史》,张星烺的《中西交通史》和王克私《中国之革新》,六门课程,本学年不授,开设七门。 东亚以外诸国史,《世界名人传记》、《南洋文化之基础》、《基督教史中之浪漫时期》、《革命时代之基督教史》、《上古至纪元前第四世纪》、《后期希腊与罗马》、《欧洲中世史,文艺复兴》、《独裁政治与欧洲革命》、《西洋史1871—1918》、《1871以来之西洋史》、《犹太人历史》、《罗马统治下之巴里斯登》、《古时至1603英国民主政治之发展史》、《1603以来英国民主政治之发展史》、《法国史》、《德国史》、《美国史》、《美国外交政策》、《美国经济史》、《基督教史》、《耶稣事迹考》。二十一门外史中开设十三门,有八门本学年不授。 也就是说,燕京大学历史系1935学年,国史开设七门,外史开设十三门。外史与国史的比例,将近二比一。 中华书局却在出版社说明中特别强调:《读史阅世六十年》是何炳棣先生的自传,他把自己一生求学和治学的经历“原原本本、坦诚无忌、不亢不卑地忆述出来”,既是他个人“读史阅世”的学思历程,也是一个大时代的缩影,丰富翔实,启人深思,堪为现代学人自传的杰作。 《读史阅世六十年》,堪为现代学人自传的杰作,禁不住心弛神往,才读到六十六页,就充斥着这么多妄说,是谁之过与? (2017年8月14日,书菜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