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菜楼夏令营之八
来源:谢志浩的自留地 作者:谢志浩的自留地 发布时间:2017-07-30
摘要:书菜楼夏令营之八姜建 吴为公 编;《朱自清年谱》,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年5月1版1印2000册 小时候,“学毛著”读书小组挑灯夜读时,读到毛润之对朱自清宁肯饿死不领美国“救济粮”的精神,给以高度的赞扬,认为朱自清表现了我们民族的英雄气概。这就给了一个小
书菜楼夏令营之八姜建 吴为公 编;《朱自清年谱》,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年5月1版1印2000册 小时候,“学毛著”读书小组挑灯夜读时,读到毛润之对朱自清宁肯饿死不领美国“救济粮”的精神,给以高度的赞扬,认为朱自清表现了我们民族的英雄气概。这就给了一个小学生很深的印象,朱自清先生是饿死的。要追溯的话,这是志浩与清华结缘的一个开始。朱自清先生既然有这么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无愧于“最完美的人格”。只是这么多年了,也很少有人响应毛润之的号召,写一写“朱自清颂”。既对不起毛润之,也对不起朱自清。很早就接触朱自清先生,得益于《匆匆》、《梅雨潭的绿》、《背影》、《荷兰月色》,朱自清先生的作品是中小学学习的范文,进教材、进课堂、进大脑。不妨说,朱自清先生是中小学生之友,留下了一个亲切平易的印象。朱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人,那时候,也只能从政治上定位了。很长一时间以来,朱自清包括同事闻一多,留给志浩的,除了政治上的定位,其他都很模糊。1978年以来,八十年代有个钱钟书然,九十年代有个陈寅恪热,二十一世纪最初的十年,又有一个季羡林热,包括近些年的民国热,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毛润之钦定的三位反动教授胡适、钱穆、傅斯年,以各种形式呈现在学界,朱自清、闻一多两位先生,并没有随着民国热而升温,给大家的印象,依然是模糊的。有人在做朱自清、闻一多的年谱、全集,学界选择性遗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以至于,直到今天,朱自清、闻一多,成为熟悉的陌生人。这种社会文化心理,耐人寻味。吴组缃说:我现在想到朱先生讲书,就看见他一手拿着讲稿,一手拿着块叠起的白手帕,一面讲,一面看讲稿,一面用手帕擦鼻子上的汗珠。他的神色总是不很镇定,面上总是泛着红。他讲的大多援引别人的意见,或是详细的论述一个新作家的思想与风格。他极少说他自己的意见;偶尔说及,也是嗫嗫嚅嚅的,显得要再三斟酌词句,唯恐说溜了一个字,但不上几句,他就好像觉得已经越出了范围,极不妥当,赶快打住。于是连连用他那叠起的白手帕抹汗珠。听朱自清先生讲课,同学们受罪可不小,这与听陈岱孙先生的课,大异其趣。朱自清先生出名甚早,朱自清与俞平伯一起“领略那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的秦淮河的滋味”,两人写的同题作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的佳话。1925年,清华改大,朱自清于当年来到水木清华,绝对是清华的老人,加以来清华之前,朱自清一直在中学教书,积累了丰富的讲课经验,按理说,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吴组缃、林庚在清华读书时,竟然还是“嗫嗫嚅嚅”,一点讲课的自信,都没有建立,让人觉得心疼。既然班上的学生吴组缃,都有这样的感受,那么,赵俪生六十年之后,意绪难平,就没有什么不好理解了,赵俪生直接说,朱自清讲不出东西来,《陶潜》和《李贺》,工作量最轻的题目。1931年度第二学期,朱自清开设《中国新文学研究》、《古今诗选》、《高级作文》,以及《大一国文》。1932年度第一学期,开设《古今诗选》、《歌谣》、《中国新文学研究》,以及《大一国文》。按理说,作为一位新文学作家,又是一位学人,讲起《中国新文学研究》,本色当行,有声有色,遗憾的是,怕是朱自清先生还是让学友们失望了,朱自清出身于北大哲学系,也没有学友听到朱先生多么深入的课。朱自清先生在清华这么多年,一直“嗫嗫嚅嚅”,下课呢,据说备课很认真,但,朱自清先生的书斋——犹贤博弈斋,可以说明,课下经常打麻将。1925年春晖中学风波,一月份朱自清给好友俞平伯写信:我颇想脱离教育界,在商务觅一事,不知如何?也想到北京去,因从前在北京实在太苦了,真是白白住了那些年,很想再仔细领略一回。如有相当机会,尚乞为我留意。(《朱自清年谱》第60页)当年三月,朱自清又一次致信俞平伯,流露出脱离教育界的想法:弟实觉教育事业,徒受气而不能收实益,故颇倦之。(《朱自清年谱》第61页)这两封信,淋漓尽致流露了朱自清的心迹,但,俞平伯接到朱自清的信,还想着为老友谋一个“差事”。这个“差事”就是清华大学。1925年清华学校改大,请胡适推荐教授,胡适推荐了俞平伯,俞平伯喜欢在北平城里面呆着,不愿意离城那么远的清华教书,于是推荐了朱自清。朱自清给老友的信中,表明心迹,去意已决,实在不愿意待在不能收实益的教育界了,这时,朱自清应该拒绝呀!朱自清没有拒绝,八月定好的事,当年九月来到清华任教了。一方面,朱自清对教育未能忘情,另一面,大概,清华这份“差事”有保障,免除了各地漂泊之苦。当年九月,叶圣陶发表散文《与佩弦》,回忆了与朱自清的交往,用永远的旅人的颜色,形容朱自清“慌忙的神气”:你的慌忙,我以为有一部分的原因在你的认真。说一句话,不是徒然说话,要掏出真心话来说;看一个人,不是徒然访问,要带着好意去;推而至于讲解要学者领悟,答问要针锋相对:总之,不论一言一动,即要自己感受喜悦,又要别人同沾美利。这样,就什么都不让随便滑过,什么都得认真。认真得厉害,自然见得时间值暂忽。如何教你不要慌忙呢!叶圣陶先生,看人看事,确实有眼光。比方,叶圣陶先生曾预言: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叶圣陶先生断定,朱自清一生都无改其“匆匆的旅人的颜色”。果不其然,朱自清先生当了一辈子老师,清华的教书生涯就有二十三年。不改其本色。1925年11月,作散文《背影》。李广田说:《背影》一篇,论行数不满五十行,论字数不过千五百言,它之所以能够历久传诵而有感人至深的力量者,当然并不是凭藉了甚么宏伟的结构和华瞻的文字,而只是凭了他的老实,凭了其中所表达的真情。这种表面上看起来简单朴素,而实际上却能发生极大的感动力的文章,最可以作为朱先生的代表作品,因为这样的作品,也正好代表了作者之为人。(《朱自清年谱》第65页)朱自清先生是位老实人,没有多大的才情,朱先生的学术代表作——《诗言志辨》、《经典常谈》,一如先生的为人,平如砥直如矢,既少独断之学,也无考索之功。朱自清先生在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压力是很大的。这里有陈寅恪、杨树达、刘文典、俞平伯、闻一多、王力、浦江清、余冠英,陈寅恪、杨树达、刘文典三位先生有着深厚的国学功底,王力、浦江清、余冠英也是饱学之士,至于闻一多先生,更是集汉学、宋学于一身,既有独断之学,也有考索之功。朱自清先生温文尔雅,待人和善。这在当时的清华园,不能说有多么突出,但,朱先生不摆“教授架子”,学友们乐于接近。朱先生刚到清华时,讲立白杜甫,柳亚子的公子——柳无忌交上去一篇二万字李杜诗比较的论文,朱先生大赞。清华的校园文化,很有意思,每一级有级歌,这种事,学友们怕是不敢麻烦杨树达、刘文典、陈寅恪、闻一多先生,据赵俪生说,闻一多先生学问很大,脾气也很大。撰写歌词的任务,似乎历史地落在朱自清先生肩上。朱先生也当仁不让,尽心尽力,且看1933年第五级级歌歌词:嗟我多士,来自远方,气求声应,济济一堂,赏奇析疑,舍短用长,水木清华,相与徜徉,天行健兮当知自强,时不待兮须惜韶光,齐心同愿兮锥处囊,弼时仔肩兮邦之良!值得一说的是,作曲者赵元任。清华第八级、第九级级歌,也由朱自清先生谱曲,第九级学友正值1937年毕业,抗战的洪流已经开始了,朱先生歌词是这么写的:莽莽平原,漠漠长天,举眼破碎河山,同学少年,同学少年,来挽既倒狂澜,去向民间,去向民间,国家元气在民间,莫怕艰难,莫怕熬煎,戮力同心全在咱。以前大家很少注意到,没有听人说起,朱自清先生还是一位词作家,同仇敌忾,共赴国难的爱国情感,跃然纸上,想必唱起来,也是慷慨悲歌,这首毕业歌,还是不应被忘记的。朱自清先生担任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主任,没有什么福利,劳心费力,同学选课,要有朱先生的签名;学友恳请朱先生写文章,朱先生要用心写。朱先生颇想有一番作为,1933年3月18日,下午赴北京大学作“中国歌谣”讲演,讲演后访杨振声,约其讲演。3月26日,一天之内,访问了顾随和钱穆两位先生,约其演讲。但,这么一位老实人,两次到家邀请鲁迅演讲,鲁迅就是不买账,朱自清很有挫败感。:1932年 11月24日:上午,持清华中国文学会请柬进程请因探母病来北平的鲁迅去清华讲演, 谢绝。吴组缃说:“朱先生满头汗,不住用手帕抹着,说:‘他不肯来。大约他对清华印象不好,也许是抽不出时间。他在城里有还几处讲演,北大和师大。’停停又说:‘只好这样罢,你们进程去听他讲罢。反正一样的。’”(《朱自清年谱》第117页)11月27日,下午,再访鲁迅,请讲演,又未允。1936年10月19日鲁迅逝世,10月20日进城访鲁迅夫人朱安,对鲁迅逝世表示吊慰。朱先生之为人,配得上最完整的人格。 (2017年7月28日,书菜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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