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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首发于财新网2017年7月24日“观点”频道。 2017年3月26日，一位11岁的上海男孩在使用共享单车过程中与客车相撞，被卷入车底身亡。7月初，该男孩父母将肇事司机、车辆所属的汽车租赁公司以及保险公司告上法庭。此后不久，该男孩父母追加ofo提供方北京拜客洛克科技有限公司为被告，向其索赔878万元，并要求ofo立即收回所有机械密码锁具并更换为更安全的锁具。目前，案件尚未正式开庭审理。 类似上海小男孩的事故，已有多起见诸报端。就在今年4月，天津一名九岁男孩骑“小黄车”时摔倒，导致刹车手柄插入脖子。今年6月，一名十二岁左右的郑州男孩骑ofo小黄车玩耍时摔倒身亡。除了未成年人，成年人骑行“小黄车”发生交通事故的案例更加多闻。虽然围绕共享单车的安全事故和安全争议一直未曾停息，但伤亡家属向ofo公司提出数百万元索赔的，该案仍属全国首例。 一条鲜活生命不幸遇难，无论对于家长还是整个社会都是一场悲剧。不过，要在法律层面上进行索赔和追责，仍脱不开基本的法律和事实厘清。根据交警部门的认定，该上海男孩未满12周岁，骑着自行车在道路上逆向行驶，且疏于观察路况，未确认安全通行，负本起事故主要责任。这意味着，即便ofo公司需要承担法律责任，那么最多也只是和肇事客车司机一道承担次要责任。除了男孩自身，肇事客车司机的过错在于疏忽大意、操作失当，男孩父母的过错在于监护缺位、导致不满十二周岁的儿童违法骑行单车。这些在法律上争议都不大。本案最复杂同时也最具争议的地方在于，ofo公司有无过错？需要承担怎样的法律责任？ 一种观点认为，ofo的机械密码锁不能保证安全，是导致事故的元凶。一些媒体报道，ofo有些密码锁不需要扫码，可以直接手动打开使用，具有重大安全隐患。与之相反的观点则认为，密码锁不同于刹车，不属于单车本身的质量问题。不满十二周岁不能骑行自行车是法律强制性规定，对全社会一体适用。ofo公司无义务通过特别的技术装置保证不符合规定的人都无法骑行单车，而且这在客观上也做不到。如同汽车无法保证没有驾驶证的人不去使用，除非汽车本身的质量问题导致了交通事故，否则没人可以向汽车生产厂家索赔。对于共享单车而言，除了不满十二周岁的儿童，精神病人、残疾人、突发疾病的人在骑行单车时也都会发生危险和事故。如果此时都要求ofo公司巨额赔偿，那么共享单车这个产业恐会彻底消失。 其实，对男孩父母不利的理由还可以找出很多。比如男孩父母透露小孩并无手机。那么男孩是如何骑走“小黄车”的？如果是撬锁或者不按规则打开密码锁，究竟男孩的责任更大还是“小黄车”责任更大？很显然，那种类似撬锁、不按照法律和公司规定的方式使用单车的行为，不能视为经过了ofo公司的同意，此时ofo公司实际上是被侵权的对象。在此意义上，ofo公司设置密码锁的初衷与其说是为了防止不满十二周岁的男童骑行，毋宁说是为了在公司与用户之间设置一道建立法律合同关系的门槛。不满十二周岁的儿童违法使用单车的问题，包括父母在内的监护责任缺位理应承担更大的法律责任。 不论持哪种观点，可以肯定的是男孩父母878万元的赔偿请求几乎不会获得法院支持。有人援引宜家家具倾倒压死幼儿后给予巨额赔偿的例子，但需要注意的是，宜家是以和解形式结案的，最后的赔偿数额也并非法院判决确定。我们经常看到的美国法院在人身损害领域的天价赔偿案例，与美国的陪审团制度、惩罚性赔偿制度关系紧密。这在世界范围内并不多见，在我们国家更是没有法律基础。不出意外，此案调解结案的可能性较高。如果无法调解，那么结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及过往判例，法院最多只会判决ofo公司给予较低数额的象征性赔偿。 当然，巨额索赔或许并非男孩父母的主要初衷，也并非男孩父母最重要的诉请。别忘了，男孩父母还请求法院判决“ofo立即收回所有机械密码锁具并更换为更安全的锁具”。不过，这项诉请性质上属于公益诉讼，面临着原告是否适格、依据是否充分等技术挑战，被法院驳回的概率亦很高。 诉讼请求是否能获得法院支持，取决于很多因素。不论法院最终如何判决，该案都将ofo的安全问题再一次摆在了公众视野面前。生命无价，安全责任也没有边界。如果类似的安全事故频发，那么毫无疑问应该尽可能的去弥补相关安全漏洞。男孩父母用诉讼的方式开了一个头。在共享单车的整体安全问题上，有关的企业和政府监管部门更应该积极行动起来。 共享单车是个新鲜事物，发展过程中必然会出现各种问题。出现问题，共享单车公司不能岿然不动、置之不理，社会公众也不能不问原委、不分缘由，将共享单车一棒子打死。总体而言，在机械密码锁不安全与单车不安全、单车不安全与骑行单车不安全之间不能简单的划等号。骑行单车过程中出现事故，也不能把责任全部归结到共享单车公司身上。当然了，如果密码锁确实不安全，那么ofo公司该召回的召回，该替换的替换。与此同时，政府的监管责任、家长的监护责任、单车用户的交通规则意识和交通安全意识也都必须同步跟上。只有这样，共享单车的便利才能可期、安全才能保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