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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7—1927 王国维先生之晚节 （志浩按：曲阜师范大学宋逸民兄，在朋友圈宣告：6月2日，王国维先生自沉九十年矣，感念不已，想到四月，百年人物课堂，略微聊过几句，根据讲课录音，整理成文） 遇到改朝换代，这对任何一个时代的士人，都是一种艰巨的考验，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在辛亥革命的紧急时刻，有的站在历史“前进”的一方，比如说蔡元培，参加光复会，同盟会，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有的站在历史“倒退”的一方，同样是浙江人，比方说王国维，站在皇帝那一边。进步的知识分子，难以想象，生于“报仇雪耻之地”的王国维，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已经被废黜的皇帝——溥仪的南书房行走。这到底图什么呀！大家看，王国维可不可以成为溥仪的南书房行走？这时候，已经民国了，可不可以？可以。因为，中华民国与清朝商议之后，达成的退位协议，对末代皇帝，保持基本的礼数。溥仪在后宫，民国政府每年给溥仪四百万经费。 这个皇帝，如果不被废黜，有点日本天皇似的，底下那些武人，或许，不至于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成为土皇帝了。一个皇帝，大家觉得养不起，到后来，各地都有军阀，几乎都是土皇帝，甚至十几个人，七八条枪，也骚扰一方，这时老百姓苦不堪言，也得养着。 所以，一定注意，在辛亥革命的时候，有的老头鼓捣辛亥革命，比方蔡元培；有的老头不鼓捣辛亥革命，反倒认为辛亥革命，皇帝受担待了，比方罗振玉、王国维。这样的老头在以往的历史上，光彩程度，比蔡元培强的多。为什么？蔡元培，可是晚清的翰林，到了关键时刻，不仅不忠于皇帝，不忠于朝廷，改朝换代，当了隐士也就算了，还参与了推翻清朝的活动，如果“蔡元培”穿越到明朝，作为明朝的进士，率先投降了满洲，引导者多尔衮，占领北京，那么，“蔡元培”在历史上，无可置疑，被写成“贰臣贼子”。罗振玉、王国维，就被写成忠心耿耿，忠奸之辨，高下立判。 这是在以前。不仅允许，而且鼓励忠于旧朝，这就是故国乔木。明朝的老人，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穿越到“清朝”，赶上清朝被推翻了，绝对不会参加推翻清朝的活动之中，三位先生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卫“清朝”。每个人都是理性的。但，每个人都是由感情的。这个时候，谁得势，就向着谁，岂不是有点有奶便是娘！谁得势，就向着谁，别怕自己没有脸皮，人家一高兴，给一根骨头，啃去吧，还在那里，津津有味，甘之如饴，人家再高兴，给块肉，嚼去吧！ 一百年来，中国社会发生了急遽的变化。就从做人上，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什么是忠臣，什么是奸臣，已经发了历史性的变化。辛亥革命来了以后，应该支持孙中山，应该赞扬辛亥革命，美其名曰“站在历史正确的一方”，不再执行老的标准了，这才是好人；而在中国历史上，忠于旧朝，这才是好人。 所以，百年中国学术地图的第一代，都赶上这个了。康有为、梁启超，参与了推动清朝前进的运动，公车上书，戊戌变法；章太炎、蔡元培，参加了推翻清朝的运动；而罗振玉、王国维，在清朝被推翻之后，还在那里忠于皇室。第一代的政治态度，差异太大。这里面，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反对清朝，章太炎，赞成清朝的罗振玉、王国维，学问都纯粹，可谓一代醇儒。戊戌变法的康有为、梁启超，相对来说，学问就差一些了。 罗振玉和王国维，在辛亥革命以后，把心留在了清朝，章太炎，既没有把心留在清朝，也没有把心留在中华民国。王国维纯正的一个读书人，不治产业，不知道怎么挣钱。但是，罗振玉这老爷子，特别知道这么挣钱，懂得经营。在上海开东文学校的时候，就发现了王国维是一位种子选手，就器重他，提拔他。 辛亥革命一段时间之后，皇帝不是退位了吗？罗振玉、王国维，有一段时间，就躲到日本去了。罗振玉在日本办了一个图书馆，安置自己的藏书，让王国维管理。购置了很多敦煌的东西，又购置了很多安阳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龟甲，里面有很多甲骨文的信息，后来，这俩人一块研究甲骨文。龟甲原本是中药铺的药引子。药引子上面有字，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鬼画符。后来，王懿荣先生，清朝的一位大学问家，发现这里面的秘密，这可是古老的文字，老辈传下来的的。罗振玉是一位素心人，就注意到王懿荣的说法，很有眼光，大量地购置龟甲，后来发现了龟甲的来龙去脉，跟踪追击，确定原产地是河南。 石家庄也有，坐106路公交车到终点站，不是省四院吗？下车后，顺着燕凤楼往北走，二百多米，棉一立交桥下边，那就是石家庄老物件的一个集散中心。华北比较大的地，北京的潘家园，首都图书馆西北边，直到现在，还有很多坟头里边的东西。我们知道，文物这个东西，很多分布在坟头附近，有的长在坟头里边，有的长在坟头外边。墓地的主人，级别达到一定程度，坟头外边都有石像生。咱们河北有纪晓岚，张之洞是南皮的，坟前都有石像生。近代中国很不安静，纪晓岚是1805年去世的，到了1920年，纪晓岚的后代，不得不重修神道碑。清朝的东陵、西陵，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和盗掘，东陵大盗孙殿英，这是很轰动的，不敢盗康熙的陵，弄一个老太太——慈禧的墓。据说，孙殿英把慈禧口中的夜明珠，给了宋美龄了。 末代皇帝溥仪太气愤了，民国政府和清室之间，是有协议的。辛亥革命，欺负孤儿寡母，让人家溥仪皇帝退位，也就罢了，最后怎么样，把溥仪老祖宗的坟都给刨了，掘坟盗墓。太不像话了，孙殿英还是军人。 20世纪20年代，1924年到1928年，四年之内，先有北洋军人——冯玉祥，无视礼遇退位皇室的规矩，将溥仪当做“钉子户”，命令鹿钟麟，强行将溥仪驱逐出故宫；后有孙殿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掘坟盗墓，破坏乾隆和慈禧的陵墓。这两件事，令溥仪心绪难平，打破牙齿和血吞，青年溥仪，憋着一口气。 溥仪仓皇前往天津，先后住在“张园”和“静园”，溥仪在“静园”，静观其变，静待其变，“静以养吾浩然之气”。旧臣罗振玉、郑孝胥、朱汝珍，每日来园恭候。1923年4月，溥仪聘王国维为南书房行走，有一颗满腔的热血和火热的良心，王国维先生见证了溥仪所经历的艰难，民国的霸道的军阀，越是欺负退位的皇帝，海可枯，石可烂，王国维先生忠于溥仪皇帝的耿耿忠心，绝不可变。读圣贤书，所为何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