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日。潍坊第二殡仪馆吊唁大厅,气氛肃穆,哀乐低回。 上午十点,我和从潍坊、从临朐等各地赶来的原临朐县七贤中学的同学代表,急火火跟进吊唁的队伍,来送别最最敬爱的董世荣老师。 老师您睡着了,您静静安睡在鲜花丛里。您黝黑的面庞,还是老样子,只是瘦了,瘦得人心疼,可依然亲切,依然慈祥。很想驻足,跟你说几句话,再握您那宽厚的大手。一直记得,您的手好大,好暖,就像我父亲的手,可比我父亲的手更有力气。可现场容不得我多看,只驻足了一霎,就阻止了送别您的人流。我不能太过自私。真的很想再仔细看您几眼,可不争气的泪水涌满了眼眶,模糊了,哽咽了,临出门,我再也无法自制,泪流满面…… 我是来晚了,一路上都在自责。自责没能在您住院期间,去看上一眼,再听您那爽朗的笑声,再握握您那温暖的大手。您可知道,您的笑声,您的叮咛,你手上的温暖,一直陪伴着我们,温暖着我们,激励着我们…… 1975年秋上开学,我父亲送我走进七贤高中。迟到了的我,怯怯进了五级五班的教室,正在讲台上训话的您一脸严肃:谁家的孩子,怎么才来?吓得我赶忙回身。您又笑了,喊道:回来,还想真走? 咱们班是个文艺班,吹拉弹唱是主业,课程学习成了副业,那是畸形制度的畸形结果。可您在做编剧、导演、当演员的同时,不忘给大家上好数学课。有的老师上课念课文,有的老师提着十个胡萝卜上讲台,可您总是一手端着讲义,一脸严肃,大步流星走上讲台。在重专业、轻教学的年代,您从不放松教学。有的学科期末不考试,您却监考严格,甚至对个别不及格的同学们不留情面。 都知道您是曲阜师范学院数学系的尖子生。可您没去大城市发展,选择了临朐的山区中学。数学尖子,往往擅长逻辑思维,中规中矩,可您却是形象思维的强者,满身都是艺术细胞。看您编写的三句半、快板剧,幽默风趣,又不失教育的内涵。您导演并亲自担任主演的舞台剧《园丁之歌》,经过无数个夜晚的紧张排练,大获成功。不仅在公社剧场连演数场,又应邀到全公社各村去巡回演出,颇得好评。说实话,让我出演“小淘气”的角色,我心里很不情愿,甚至感觉窝囊。每次演完卸妆,就会有观众来到后台,瞧瞧“小调皮”。“乐成平时不调皮,是很听话的孩子。”这时,您就出面给我打圆场,帮我排解尴尬。也正因为有了您的成功导演,我们这个节目组里的三位同学,被七贤供销社领导看中,一毕业,就录用成了合同制职工。 您心里有大格局,做事总远离平庸。为提升班里的表演水平,您主动带着我们去县城看演出。我瘦小,您让我坐在自行车车梁上,让大个子同学坐后座。那时,感觉您能耐好大,劲头儿好足。每逢上崖头,后座上的同学跳下车子,您却不让我下车,继续温暖在您的怀里。看完演出,您领我们去县招待所,买了白面馒头和炸鱼,管个够,我们吃着好香,好香,无疑胜过了山珍海味,真是一顿终生难忘的大餐啊!其实,平时您很是节俭。您老家寿光北洼,地里多种地瓜作物。作为爱好打篮球、排球,擅长跨栏、短跑的您,每月三十几斤的粮食,显然撑不起您那强大的肌体,您不得不从老家捎来黑黑的窝头填饱肚子。 您是严师,却又是慈父,时时像呵护小鸡仔般呵护着您的学生。忘不了,您为稳定学生们的情绪,甘愿把铺盖搬进学生宿舍,跟学生们一块睡地铺,结果染上了虱子,讲台上忍不住摸出虱子,砸响在讲台上,跟同学们同痒,又同乐。忘不了,同学们周日返校淋雨成了落汤鸡,您拿出仅有的几件衣裤,让同学们换上。我穿着您肥大的裤子,裤腿挽了几挽,还是拖不起来,您看了,笑弯了腰,拍着我膀子说,乐成你快快长。忘不了,我感冒发烧了,您亲自送我去西邻的公社医院,掏钱给我打了退烧针,买了药,又送我回家,还不忘给我父亲写了一封信,说我身体太弱像豆芽菜,嘱咐我父母一定给我增加营养。忘不了,当我的同桌,也是您的爱徒贾兴德,考上了您的母校曲阜师范学院,您跟语文马耀林老师鼓励我返校复读,看我数学成了班级里的“垫锅菜”,您鼓励说,别灰心,只要能考过三十分,上大学就稳拿把掐,是您的不断的鼓劲打气,硬是把我送进了高校大门。 您后来回到了故乡寿光职业学院工作,却仍时时牵念着临朐七贤中学毕业的这些弟子们。每逢五级、六级、七级、八级的同学们聚会,总会请您来坐镇,您也不辞辛苦。毕业三十五周年聚会时,您还慨然应允,等四十周年时,一定再来相聚。今年的七月十四日,就是我们五级五班的毕业四十周年啊。再有一个半月,就相聚了啊,可老师您竟不等了,等不及了,就急急去跟你家大姨团圆去了。您临行,学生们没来得及跟您相拥道别,这让学生们终生遗憾! 敬爱的董老师,请您放心,等七贤中学学生们毕业四十周年大庆时,会像过去一样郑重邀请您的,您仍是座上宾;您永远是我们的老师,永远是我们的领路人。 去吧,恩师。天国路迢迢,团圆何辛劳。请慢点走,祝恩师您一路安好! 2017年6月2日,挥泪送别恩师,即日晚23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