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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起社会秩序，似乎首先就会想到法治。但事实上，法治与社会秩序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在长长的文明史上以及当今世界的多数地区，社会秩序的基石只有两个：忠诚与财富。 文明传承到今，建构社会秩序的途径主要有二：一是确立起可靠的忠诚体系，靠群体成员之间的亲密、信任和相互依赖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运行体系。这种秩序的核心是忠诚，尤其是下级对上级的忠心不二和忠诚履职。二是确立明晰的行为规则体系，靠事前的约定和既定的程序来维护秩序。这种秩序的核心是规则的合理性以及对既定规则的恪守。 当今世界的运行逻辑依然超越不了这两个途径，只是在多数情况下，没有哪一个或者哪一类群体单纯地遵照一种途径来建构秩序，而基本上是两种途径并行兼备。比如特朗普是竞选当上总统的，这是规则化的结果；但他却要靠忠诚来推行自己的施政纲领，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女婿，然后还开掉了那个不效忠他的FBI局长，为此而不惜冒着被弹劾的风险，这都是“忠诚”二字在作祟。 基于忠诚而建构的秩序通常是单极的，自下而上地呈现金字塔结构。最典型的就是宗教，需要绝对的忠诚，“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要忠诚到舍身忘我、成为信徒的程度。集权体制也是一种基于忠诚的秩序，因为集权体制下，社会结构从单一中心逐步向外扩展，社会运行是通过核心中枢逐级授权、层层推动来实现的，这个过程中关键的因素在于上级意志的贯彻执行，需要下对上无条件的服从，无条件的服从就是指绝对的忠诚。因此，能否确立有效的忠诚体系是集权社会稳定和发展的前提。 基于规则而建构的秩序可以是单极的，也可以是多极的，如果是单极的，中心权力的移交规则必须构成秩序体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最典型的规则化的秩序如体育竞技，成功的前提是对规则的理解运用和严格遵守，以及如何提升个体实力，彼此之间是否忠诚无关紧要。另如各类国际组织的运行也是纯粹规则化的，有些国家的选举制也符合规则化的特征。 对于理性人社会而言，秩序的建构方法要想实用有效，必须合理，合理即符合人性。无论是沿用忠诚的途径，还是规则的途径，如果想要获得成功，所建构起来的秩序都必须具备满足社会成员自利性需求的功能。直白地讲：忠诚不是没有对价的，遵守规则也不是只为他人着想的。就算是宗教也会为教徒们提供一个上天堂之类的承诺作为信仰的对价。 忠诚的对价就是付出忠诚之后所能够得到的利益，这种利益可以是权力、财富、声誉等等，归根结底是财富。如果忠诚的结果只是单方的付出，那么这种忠诚体系必然无法持续，或者只能得到虚假的忠诚，历史上的无数史实都能加以证明。遵守规则的对价同样是权力、财富、声誉等等，归根结底也是财富。如果竞选赢了还是当不成总统，那么选举制很快就会被废掉。如果老老实做生意却得不到利润，则交易规则很快就无人遵守了。付出者能够获利，无论他付出的是什么，这是一个社会必须具备的激励机制，否则，社会发展就会失去动力。 所以，提供忠诚，然后获得相应利益，这两者是相互依存的。只要求别人提供忠诚却不愿释放资源，那是空想主义；只想得到资源却不愿付出忠诚，那是投机倒把。同样，能够支撑社会秩序的规则必须是互利的规则体系，以确保每个人能够通过遵守规则而收获利益。 当社会激励机制不够健全时，社会成员不愿付出忠诚，支撑社会秩序的忠诚体系建立不起来，此时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营造忠诚场景，依赖仪式化和形式化的言行来烘托出一种忠诚笃信的虚假氛围。泛滥的“政治正确”和全民政治化的造神运动指的就是这种状况。 当社会财富整体不足时，表忠者同样无法通过提供忠诚换取足够的资源，当然也不愿意付出真正的忠诚，此时基于忠诚而建构的秩序同样会动摇。 惩罚对于确保忠诚具有一定的作用，但它属于一种负向激励手段，意图通过逼迫和强制来获得忠诚，虽然在特定时期能够产生一定效果，但显然并非长效机制，社会要想向前发展，唯有借助正向激励。过多的负面激励只能带来保守倒退，明朝的实践就是证据。 所以，在集权体制下，建构社会秩序的基石主要是两个：一个是“忠诚”；另一个勉强可以算是“财富”。也即社会的稳定和发展首先依赖上级对下级的信任和依靠，以及下级对上级的的忠诚和追随，唯有如此，国家意志才能得以体现和执行。其次需要具备一定的财富实力，有足够的财富来充当忠诚的对价，从而激励社会成员主动贡献忠诚，自觉维护秩序。 至于“法治”，最多在财富创造过程中，在产权确认和交易维护等方面发挥一些作用，显然称不上“基石”。 正因如此，历史上所有集权制的社会都是忠诚稀缺的社会，高高在上的君主对每一个臣子都充满了狐疑，必须通过不断地封官许愿乃至默许官员们进行权力寻租来换取忠心。同时还需要辅之以监察手段惩治那些不忠诚的行为，以儆效尤。但由于忠诚体系是一个消耗体系，等到社会财富因为过度消耗而整体匮乏或者落后于平均水平时，不仅社会成员的物质需求得不到满足，表忠者因为得不到适当对价也会失去动力。这种情形下，继续维系忠诚体系的同时，还必须通过改革变法释放社会活力，激励社会成员努力创造财富，用以支付忠诚的对价和保证社会成员的基本需求。 据此，忠诚首先保证了政权意志得到体现和施政目标不发生偏离；其次能够保证体制具备足够的吸引力，从而将社会精英阶层纳入用忠诚换取财富的系统，实现有效的社会管控；再次还能按照忠诚的逻辑完成社会财富的所有和分配，从而牢牢地把控住主要社会资源，并且还会对财富创造形成一定的激励。以此达到社会秩序的有条不紊，实现天下大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