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驻马店女子遭二次碾压看中国社会失序之痛

一家之言驻马店市某路口监控拍下的一个关于交通事故的视频：马路上行人和车辆交织，毫无秩序，一片混乱，一女子在横穿马路时被一辆出租车撞倒后，又被另一辆车二次碾压后死亡。该视频近日在国内各大媒体和各微信公众号上传播的沸沸扬扬，引起公众的极大愤慨。全国交通事故那么多，为何这起交通事故会引起公众的关注？笔者认为，主要原因是公众在看到视频中女子被车撞后，对路人所表现出的“集体冷漠”而感到惊讶和愤慨所致。在女子被第一辆车撞倒之后，十几位路人和十几辆车路过，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搀扶被撞女子到安全地带或指挥过往车辆。女子被撞之后，还曾尝试着站起，但没过多久便被另外一辆行驶的汽车二次碾压致死。这种事情在国内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2001年就发生过与这起交通事故非常相似的一幕：一位两岁女童被车撞倒，18名路人近在咫尺却选择漠视，小女孩几乎就躺在路人的脚下，最终由于没人救助导致小女孩被车二次碾压死亡。像此次事件一样，人们看到该视频后无不愤然指责，一时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更有新闻媒体报道，在一些交通事故发生时，路人不仅不采取相应的救援措施，而且还拿起手机拍照。是什么造成了路人的集体冷漠？我们还要从一起纠纷——“彭宇案”谈起。司法具有一定的指引和教育作用。如果司法审判不能做到法律效果与社会效果的统一，那么法律的权威便会受到损害，人们的行为也会受到错误的指引。尤其审理在社会上有影响力的重大案件时，司法对公众的指引和教育的功能便会更加凸显。此次驻马店女子遭二次碾压事件中，路人之所以冷漠，皆是受当年臭名昭著的南京“彭宇案”影响所致。当南京“彭宇案”、天津“许云鹤”案被媒体一再渲染后，司法判决的负面教育和指引效应急剧扩散，让很多人在救人之前先考虑自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成为了很多人的处事原则。至少，围观是不用担风险的。从这个案件我们还可以看出，中国当前的经济在不断发展，但社会的道德秩序未有太大提高。在建党95周年庆祝大会的重要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对文化自信特别加以阐述，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中国思想文化的内核是群体意识。在群体意识中，可以衍生出“互帮互助”“和谐谦让”的行为标准。然而，上述行为标准现今已很少被人们所践行。尤其是中国在公共交通方面出现的失序，更是优良传统文化丧失的一种表现。如果没有摄像头作为人们行为的外在约束，人们遵守交通规则的意识便会减弱，从而导致交通堵塞、事故频发的现象。通过视频，我们不难看出，在“驻马店女子遭二次碾压”一案的现场，交通秩序十分混乱，车辆与行人之间互不相让。这种失序现象只是中国交通状况的部分缩影。社会是一所学校，中国的青少年，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是否能够养成遵守秩序的良好习惯？是否能够继承并弘扬好中国“和谐谦让”的传统文化？从更为宏大的视角来追问，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又从何而来？有媒体（法制网微信公众号）指出，应当追究政府没有设置红绿灯的责任，因为本案的发生涉及到政府不作为问题。由于没有弄清事故发生地是否是路口，没有设置红绿灯的行政责任在这里暂且不谈。但即便政府不设置红绿灯，交通规则还是存在的。从视频中，我们可以看到，女子被车撞的地点在斑马线上。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规定，没有红绿灯，有斑马线的情况下，汽车要主动为行人让路。但是法律中的这条规定并未在现实中得到过落实，这一点凭我们自身经验便可以感知，在斑马线前呼啸而过的汽车辆比比皆是，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过斑马线家长也需要反复告诫自己的孩子“宁等十分，不争一秒”。另外，在没有设置斑马线的地方，或者遇到红灯时，行人需要让车辆先行，但“中国式过马路”在中国的流行也说明了行人对交通法规的漠视态度。为了避免行人在没有斑马线的危险路段横穿马路，政府在道路中间设定隔离带，但是依然有行人不顾危险去翻越。中国人在生活中，已经养成了不遵守秩序的坏习惯，因为若遵守秩序，便可能没有机会使用公共资源。比如，在一个没有红绿灯且车辆穿梭的斑马线旁边，如果一个人不强行地冒着生命危险通过，可能就要耗费更长的时间成本去等待。在没有设置斑马线的道路上行人不断，车辆长时间无法通过时，那么开车的人就可能会冒着将他人撞伤继而承担责任的危险去通过。也就是说，在一个失序的社会中，一个人一旦选择了谦让，可能就无法占有、使用本来就显得较为紧缺的公共资源。一旦不尊秩序成为人们的习惯，人类社会便会倒退回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这一点在“中国式坐公交车”的现象中得到了极好的验证：一大帮人坐公交车，大家争先恐后地往上挤，遵守秩序的人或者那些弱小的人可能就抢不到位置，甚至失去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机会，而在公共交通资源缺乏的状况下，哪个人甘愿因为遵守秩序而成全那些不守秩序的人？在拼命挤公交车的时候，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在想：“违背秩序不用承担后果，反正是法（德）不责众嘛！”就连那些习惯于遵守秩序的外国人，在中国呆的时间一长，就能学会中国这种以不守秩序为代价而总结起来的生存法则。在一个失序的社会中，只有违背规则的成本足够高，这时候人们才会有所警惕。这也就是为什么中国古人会提出“刑乱国，用重典”的原因。反观中国的道路交通制度，法律规定了车辆违规应当负较重责任，而行人违规的责任就小多了，甚是是没有责任。以立法的形式加大车辆违规的责任可以理解，但是法律或者执法者不能对行人的违规选择性失明。为什么在中国的道路上经常会出现“碰瓷”现象？从法律上来讲，“碰瓷”属于敲诈勒索行为，严重的话还可能构成犯罪。为什么“碰瓷”现象虽遭唾弃却有增无减，甚至还成为某些人谋生的渠道？我想，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法律落实的不到位。仅仅有“重典”还不够，这些“重典”能够得到切实的执行，才是可行的解决问题之道。另外，在社会秩序缺失的状态下，规则——不管是法律规则还是道德准则，都难以发挥其应有的作用。我们会在生活中时常发现这样一种现象：越是干净整洁的地方，乱丢垃圾的人便越少，即使地上偶尔出现一些纸屑，也会被人们及时地捡起；相反，在一个肮脏混乱的环境中，人们的不文明行为便会增多，且行为者并不会因其行为而产生内心的罪恶感，当然，这些行为也难以得到应有的纠正与惩罚。长此以往，这些环境破坏者们便会将“乱扔垃圾”当做理所当然的事情，把那些低头捡垃圾的行为视为“不正常”之举，甚至将出面制止其行为者冠以“多管闲事”之恶名。美国政治学家威尔逊和犯罪学家凯林，经过对上述现象的观察，提出了著名的“破窗理论”。如果有人打坏了一栋建筑上的一块玻璃，又没有及时修复，他人便可能会受到某些暗示性的纵容，去打碎更多的玻璃。久而久之，这些窗户就给人带来一种无序之感，在这种麻木不仁的氛围中，犯罪便会滋生、蔓延。因此，环境具有强烈的暗示性和诱导性，必须及时修好“第一扇被打碎玻璃的窗户”。推而广之，从人与交通秩序之间的关系来看，我国当前的交通状况，不正是环境暗示和诱导作用的结果吗？交通秩序混乱，人们的举止便会受到负面的影响，即使有人违背交通法规，也得不到及时的纠正和应有的惩罚。人的行为会影响社会秩序，社会秩序也会对人的行为产生反作用，两者之间是一种互动关系。混乱的秩序会诱导公众的不遵守规则，而公众不遵守规则的行为又会导致社会秩序的更加恶化。在这种恶性循环之下，法律和道德便会失去其应有的权威和存在的价值。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结论：第一，作为“明规则”的法律，如果在维护社会秩序方面起不到作用，那么“潜规则”就会横行。“中国式过马路”是潜规则，“在没有摄像的位置违背交通规则不受惩罚”也是潜规则，“碰瓷者一般不会受到追究”还是潜规则。如果法律得不到执行，那么潜规则就会横行。在社会生活中，如果人们都倾向于通过潜规则来解决问题，法律和道德形式表现出来的“明规则”就会遭到漠视，整个社会的和谐与稳定便无从谈起。第二，一个社会由治到乱很容易，但是由乱到治却很难。一个社会的法律秩序和道德秩序建立的时候一砖一瓦，可谓艰辛，但一点小的疏漏可能就会使整个社会秩序的堡垒轰然倒塌。我们前文中提到的“彭宇案”，就是典型的压垮社会道德，导致人心冷漠的罪魁祸首。第三，有秩序的社会是一个成本最低的社会。社会秩序良好，一旦发生违反交通法规的现象，更容易被识别出来，漏网之鱼会更少，形成一种良性循环，公共交通管理成本自然会降低，各部门之间推诿扯皮的现象也会相应减少。从我们自身角度来讲，社会秩序的建立与我们个人是密不可分的。我们应该从自我做起，为建设良好的社会秩序尽一点微薄之力。守法是每个人的义务，即使我们不能改变整个社会，洁身自好也是一种贡献。想想我们自己吧：我们开车走到斑马线时是否为路人主动让行？我们是否在没有摄像头的路段故意违反过交通法规？我们是否在面对他人违反交通规则的时候选择了沉默？我们是否在看到他人受到伤害时及时伸出援助之手？在面对“驻马店女子遭二次碾压”这一案件时，我们在指责社会秩序的混乱和路人集体冷漠的同时，是否思考过，究竟是谁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也许对着镜子看一看便知道了。如果我们选择继续逃避责任，如果在自身权利受到漠视与侵犯时一味隐忍，如果看到他人受到伤害而不去帮助，我们便只能继续生活在混乱和无序之中，而法治和德治也只能作为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安抚民心的口号。希望每一个人，从自身做起，用自己的行动，修复好我们身边那些已经被打破的窗户，让我们的社会重新回到秩序的轨道。只有这样，那些令我们痛心疾首的交通事故和路人的冷漠才能够有所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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