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已经成为一个法定的节日。它有很多意象,我觉得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死。 人总是乐生讳死,所以很少有人把清明的意义归类对死亡的思考。从更高的意义上,生,是偶然;死是必然。生,是不确定的;死,是确定不移的。人从出生的一刹那开始,就一步步走向死亡,目标确定,一刻也不曾停歇。孔子曾说:“未知生,焉知死?”其实翻转过来,意义更大:“未知死,焉知生?”所谓向死而生,才会有生的精彩华章。 2007年的春天,父亲去逝。临终的时候,是在老家的偏房里,我守在他的身边,一片冷清,不见春的气息。此时,他呼吸急促,眼神散乱,但却坚定地望向我。我知道他还有未尽的事宜,便俯下身子问他:“是不是想我老叔了?他正往这里赶。”父亲摇摇头。“是不是想我哥?”他又摇头,而且有恼怒的神色。“你是不是有什么要交待的?”父亲转过脸,没有表示,目光也不再直视我,只是眼睛睁着,了无生气。 父亲到底要做什么?我至今也无从知道。也许他不想离开,他不想死,他想让我送他到医院,他想让我去找更好的医生。也许,只能是也许。我的遗憾,是没有弄清父亲临终的真实想法。 父亲临终的情形是留给我的巨大财产。 《最好的告别》一书写道:人类至少需要两种巨大的勇气:一是面对人终要离开的勇气,认知死亡是不避免的结局,类似“生如寄,死如归”;更为重要的第二种勇气是,依照我们发现的事实采取行动的勇气,我们没有办法决定生,但我们可以在如何死的问题上做出抉择。 “酒铺关门,我就走。”这是丘吉尔说的,好潇洒啊!意象堪比徐志摩再别康桥时的“不带走一片云彩”。 人生如同酒铺,开张时,对酒当歌,最好有美女相伴,能够翩翩起舞。到了打烊的钟点,虽然依依不舍,收拾起行装,起身告别,独自遁入暗夜之中。如果实在留恋,可以留下一句:明天再来!就是不能赖着不走,囔着:“我有钱,我没喝够。”赖着不走,店主厌烦,结局就是店主抄起你的破行囊,连同醉醺醺的你,一同扔到大街上。 生的意义正在生死之间的有限长度里。《不老泉》里主人公一家人喝了“不老泉”,从此长生不老,连石头都会风化,他们却停留在了喝下泉水的一刻。静止,何尝不是一更加残酷的死亡?“老而不死,是为贼。”期望长生不老,既不道德,也无可能,徒留人间笑柄。而知道了人生有限,才会感受“岁不我与”,才会迸发热情、理想、才华,才会只争朝夕。美好也就在这种坚定而永不停歇的前进脚步中了,虽然死亡就在前面。 “人生最美好的挽歌,莫过于你在一种有价值的事业中度过一生。”说得过于庄重了!对于我们这些俗人,莫过于生的时候如春花烂漫,漫山遍野,姿态横生;死的时候如秋风落叶、斩钉截铁,最多枝头留香。生无遗憾,死无留恋,如同打烊时间一到:“酒铺关门,我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