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庙口述历史:她说 没干是你自己不干(163)
来源:老虎庙的博客 作者:老虎庙的博客 人气: 发布时间:2017-03-17
摘要:历史钩沉 航天城 卫星发射 去过(14所)的人,多的看不出这是一个什么样规模的“镇”。原谅我这个定义的“镇”似乎不那么确切。因为更多的人是把那里叫做了“城”,航天城。 八年后的今天,我在西安我的宅子里用谷歌地球搜索发现,那座我曾经旅居数天的“镇”
历史钩沉 航天城 卫星发射 去过(14所)的人,多的看不出这是一个什么样规模的“镇”。原谅我这个定义的“镇”似乎不那么确切。因为更多的人是把那里叫做了“城”,航天城。 八年后的今天,我在西安我的宅子里用谷歌地球搜索发现,那座我曾经旅居数天的“镇”,竟然也有了像似体育场的图形,还有城市中心盘道,甚至有了红色屋顶的一排排新式的高层建筑。而那些年那里没有这些。有的只是沿用至今的地名编号:五号、六号、七号、九号、十二号、二十六号、四十五号,甚至还有个“九号半”。 距离神七发射日还有一天。我这个操着已经十八年不做常用语的老陕腔的人已经是镇上的惹眼人物。这个我无法改变,我还不至于为了大隐于市而剃掉我的披肩长发。这就招来了许多好奇的目光。好在我言语尚属正常,当地人很快就接受了我。我甚至在一家面馆子里成功赊账一回,我说出来急,没带钱。老板说“自己人,先吃。”我很为那一句“自己人”感到自慰。这说明我已经不算扎眼一类。我仿佛看到了我在未来的重要日子里可以在航天禁区畅行无阻的前景。 到夜里,小街上传言着一个个令人不安的消息:某某某电视台的被抓走了。还有香港的记者被叫到了四十里外的鼎新镇派出所喝茶了。更多的,在航天城的百姓看起来穿着怪异的记者们则来去匆匆,据说都被“控制了”。允许他们可以做的,也最多是这儿拍拍,那拍拍,尤其是那个矗立在蓝天下的“杀头牌”,估计是他们给千里之外的领导交差的唯一最佳新闻素材。 我不禁暗暗自喜。因为至今没有谁来打扰我的计划。我很安逸,照样穿着宾馆的蓝拖在街道上大模大样。而传说中的临阵前的紧张在我全然无有。 傍晚,饭罢。我去了那三盏红灯里的一盏。因为距宾馆最近,暂且我称它一号。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基地名称的味道? 一号是个前店后舍的格局。乍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酱油、醋、盐的综合气味。那让我很容易想起中国乡村里的合作社。货架上摆放的是烟酒和袋装小吃,满目所见多是些低档生活用品。如蜡烛啦、解放鞋啦,冥币啦,还有铁锅、饭勺、?头和锹。整半个前堂堆放最多的是撑得满满的麻包和白面口袋。 老板是当地人,在暗处招呼我这个异人。我则在暗处只搜寻到了他的两只热情的眼珠。“来啦,要点什么?”我说“够黑,和外面的红灯不能比。”老板说:“人少,省点儿是点儿。”眼珠子仍在暗中闪烁。我又说:“不买啥,看看……”老板说“明白……” 老板的“明白”倒是让我不好明白。很快,老板用电话招呼来俩女人。看模样都在三十岁上下。我和俩女人去到后舍。掀起那脏兮兮的白布门帘。好半晌才看清那间洞房。一张古老的红漆躺柜,是乡村里做结婚嫁妆的那种。柜子上架着一座雕刻还算精致,但已经没了棱角的龙凤半月镜面。镜面两旁像是用红纸包裹着两块砖头模样的东西,充作烛台,蜡泪已经堆起了小山。立刻我的鼻子里充满了残烛未烬而散发出来的烧灼味儿。 “你,哪里人?”年岁稍大的女人看来拿事儿,问我。“北京。”我说。“我看出来啦。”大女人说,言语中努力试图打破尴尬局面。说着就上来解我上衣纽扣。我本能地推开了他,问:“你这儿收费多少?”大女人说:“整个航天城都是八十,你不用还价的。”大女人甚至操起了普通话,虽嫌滑稽,但也算中听。我说:“你够直接的。”她说:“不都是为这个嘛,要不你来看干啥?”这时候我忽然发现那个一直跟在大女人身旁的年轻女孩儿已经闪身,好像融化在暗里。这个多少令我不快。要不是她,我又怎么会走进这后舍呢?我推开大女人,“先聊聊你,干这个有多久了?”我知道自己的口气多少有点儿审判的味道。没有办法,我在失落中。 我一直不明白,眼前这个大女人面对我这个沙漠里少见的,还算是洋装穿着的男人她怎么就那么放手放脚?一点也看不出小地方人的自卑或者害羞。 ……我家在瓜州。三年前来酒泉做洗脚,后来学做美发,学费缴了不少,人笨,总做不好,一直没敢上岗。后来就到这儿来了……开始是卖菜,把我男人也叫来,帮人洗菜、整菜。后来有点本钱了,就连贩带卖,一直和菜打交道……我发现了这里是半年前的事情,我就来了。 “你男人呢?”我有点疑惑,插问她,"能让你在这儿自己干?" “我打发他回瓜州了。干这个不能让他知道……”大女人说。 大女人大概看出我对她不甚兴趣,就索性和我海聊。“大哥,我去提水,咱喝茶。” 我发现和大女人海聊这会儿,那张脏门帘有两次被人掀开。只有一次是那老板问我要不要瓜子盘,还是那两只白眼珠子在暗里一闪一闪,还是那么热情。另外一个男人竟然是来找空房。而让我奇怪的是,找空房的男人操着一口带山东味儿的普通话。 “你发什么呆呀……喝茶,大哥。”大女人再次走进屋来,一手拎着一只已经很少见的竹编壳子的暖水瓶。另一手端一盘瓜子。“大哥我看出你不是来玩的,那咱就喝茶,给,还有瓜子。”我说:“你很热情?”她说:“当然,不能让你白来。再说我喜欢文化人。见到你这样的不容易,还是北京来的……” ……其实我也早想离开这里,多少得要挣够。我要回瓜州盖房,有了钱了再生个娃娃,娃娃凑一对儿这辈子就没白活……还有,时间太长了,我男人会发现,其实也是为他好,为这个家,还有孩子…… 脏门帘子再次被掀起,白眼珠子忽闪忽闪对着屋里红烛光下的大女人“看看时间!”我很惊愕,“他们这么放肆?没门,还随时可以进来?”大女人不做声了。“一点不安全啊。”我慨叹道。我立刻起身往外要走。大女人也站起身来,“大哥……钱?” “什么也没干,还要钱?”我很生气。 “那也得给,没干是你自己不干。”大女人的口气忽然忽然变得坚定,不容辩驳。“瓜子盘我都没收钱,那是我主动给你。” “可是,我是被你们吓跑的呀,一会儿进来一个,一会儿进来一个。叫我怎么干,你说说!”我是极力压低嗓门儿,坚守着我这城里人的最后一点尊严。但是我立刻噤声了,我看见了在门口暗处闪烁中的两只白眼珠子…… 我甩下了捌拾元在床上,多少显得气急败坏。我冲出门去的一瞬间,听得那老板还在急促道:“送,快送呀!”只听见那个大女人追出门来一句:“欢迎再来,大哥!”浓浓的瓜州普通话音儿急急追打着我的疾步逃离的脚后跟…… 那年,那夜,沙漠里的一场交易,现在看来我似乎损失的并不只有银两。倒像是丢了些文化范儿,我是说我自己。大女人和白眼珠子老板的一言一行则富含诚信与热情,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契约精神。 回到宇航宾馆,写完了当日博客,却怎么也不能发出。想想这个时辰大概不好扰动大堂小姐,就独自吸掉几支香烟,合衣卧眠。 躺在床上,愤怒和挫败感交错着忽然而至的莫名冲动, 让我辗转悱恻。我不知道我该如何熬过这子夜,因为,欲望开始悄然上升,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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