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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江苏泰兴人民法院王云法官在一宗离婚诉讼的判决书中，援用了南宋诗人辛弃疾的词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并提醒双方当事人，“若没有各自性格的差异，怎能擦出如此美妙的火花”，最终判决不予离婚。判决书甫出，引发众多网民热捧，将其评为“最美判决”。 出乎当事法官意外的是，随着判决书热度的蹿升，由此而引发的争议也是持续发酵。有的人称判决书体现了法律的温情，实现了“社会效果和法律效果”的统一；有的称判决书感化了当事人，实实在在地“在个案之中感受了公平正义”；也有人表示，非常支持这种“诗性判决”，判决当中可以体现法官的个性……凡此种种，褒贬不一。作为一名从事法律实务多年的律师，对于该份判决，既称不上一份“优秀的判决书”，也支持法官个人在判决之中展现个人对于法律的理解、认知和文学化表述。 法院判决书是非常规范的法律文书，有着非常明确的规范要求。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二条规定，“判决书应当写明判决结果和作出该判决的理由。判决书的内容包括：（一）案由、诉讼请求、争议的事实和理由；（二）判决认定的事实和理由、适用的法律和理由；（三）判决结果和诉讼费用的负担；（四）上诉期间和上诉的法院。判决书由审判人员、书记员署名，加盖人民法院的印章。”该条文对判决书的内容结构，表述得非常清晰、明确。一般而言，法官应当严格遵照该条文的规范指引，来完成案件的基本情况、事实认定及法律论证。如果缺乏上述这些方面，都不能认为是一份规范和优秀的判决书。 回望现实，很多的判决书非常不尽人意：诉争焦点表述不清晰，逻辑紊乱；对当事人的陈述及质证意见等，“缺斤少两”甚至有意忽略；对证据的采纳与否，没有任何的表述，或是“轻轻带过”；对法院认定的事实和适用法律，也完全没有说明和论证等等。这些问题，尽管随着最高人民法院推行的诉讼文书公开而有所改进，但仍然有许多裁判文书“不忍直视”。 判决书的“美”，主要应当体现在对案件争议焦点、事实认定及法律适用等方面所展现的“完美论证”。法律逻辑有别于生活逻辑，也有别于“诗性张扬”，与此相应，裁判文书的重点在于“说理”。说理的过程，结合案件的事实、证据、程序、法律适用等方面，逐项分析、鞭辟入里，如剥笋一般，渐臻佳境。一份优秀的判决书，其精要之处，即在于通过法官个人对事实、证据及法律适用方面的个性化表达，透彻分析案件事实及法律关系，从而辨明当事人之间争议的问题及法律解决方案，并进而实现法律所要求的公平正义。这种表达，要体现的是论证的严谨、细致，要理据充分、路径鲜明，并尽最大可能接近“法律真义”。 一些有识之士，通过援用诸多美国知名法官在判决书中的表述，来称赞“诗意判决书”，其实是以生活的逻辑来看待这份判决书的温度与温情。“最美判决”中的该段文字，以文学化的方式，陈述的是生活中的道理，并更多的是自身情感认知，而不是以“法律逻辑完成完美法律论证”。我们乐见更多的法官在判决书中的个性化表述，但并不认同判决书过于“诗性的表达”。法律归法律，诗歌归诗歌，可以追求表述的优美和韵律，但首先是要坚守法律的路径和方式。否则，南辕北辙而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