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生死的意义
来源：风月颂 作者：风月颂 发布时间：2017-08-20
摘要：法意人情 我时而回想起母亲去世时，我回家奔丧的那个夏日午后。母亲的遗体已停放在镇医院的太平间里。太平间紧挨着镇上唯一的小公园。那日，我在小公园里坐了一个下午。我和母亲之间只有一墙之隔。我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那堵墙，一会儿又胡思乱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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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意人情 我时而回想起母亲去世时，我回家奔丧的那个夏日午后。母亲的遗体已停放在镇医院的太平间里。太平间紧挨着镇上唯一的小公园。那日，我在小公园里坐了一个下午。我和母亲之间只有一墙之隔。我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那堵墙，一会儿又胡思乱想起来。待到天黑时，小公园整个暗淡下来，倒是太平间的灯亮了起来，在墙边投射出一小片光亮区。墙上方一个排风扇正呼呼地往外排着热气。我踟躇着挪移到墙边，呆呆地望着上面那个缺口以及从里面透出的光。母亲就在那里安眠，像是并没有离去。我被黑暗周身包裹着，心中却有一缕温暖的感觉。 母亲这辈子都是奔波的命。两天后的夜里，我们又带着母亲启程了。因为姐夫举家迁移到省城，我们不想把母亲独自留在这里，便决定把母亲安葬在省城墓园。那晚，我和司机坐在前排，后面车厢的棺木里放着母亲的遗体，三百公里一路奔行，内心也平静下来，就像是陪母亲去探亲。母亲一直渴望能回到省城生活。如今回来了，却是以这种方式。 看相书上说我这人天生父母缘薄。不只如此，和爷爷奶奶（我们那里没有外公外婆的叫法）也是聚少离多。奶奶应该是在我一两岁的时候病故的。记得母亲说有一次夜里，奶奶出去给我打奶子，结果回来时不小心掉进一口枯井里摔伤了。我的印象里丝毫没有奶奶的影子，唯一留在心底一个挥之不去的记忆是，在一个昏暗的屋子里，地上放着一个盆子，里面有半盆血。好像听大人说是奶奶吐血了。我也很奇怪，从来没“见”过奶奶，却为何对这个细节记得这么清。 长到十岁的时候，爷爷也因为食道癌去世了。去世前也是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我每年寒暑假跟妈妈去省城二姨家探亲才能见到爷爷。印象里爷爷是个严厉的人。有一次我在围墙上乱写乱划，被他看到狠狠训了一顿。最后见到他那次，他已病重得厉害，仍支撑着坐起来，和我们说些简单的话，还端起面前的一碗水让我喝。一个蛮慈祥的老人。爷爷被送走后的那个夜晚，我被大人们独自安排在他生前住的小屋旁边的一个床上睡觉，一晚上都翻来覆去有些害怕。可能是那会儿还小，和爷爷平日也不常在一起的缘故吧。 之后也不安生。亲戚们开始为遗产分配吵得不可开交。我们小孩子哪管这些，只关注着丧席上能吃到什么好东西。小时候还见到过一些亲戚的亡故，只是不如至亲离世那般令人悲伤吧。我和母亲去省城有时会住在四姨家。四姨还行，但那位四姨夫我真的是很害怕。不知为何，他见到我总是用阴冷甚至凶狠的目光瞪着我，从没见过笑脸。我那会儿还是个孩子啊。后来他罹患癌症去世时，我也没有太多感觉，倒像是松了一口气。听四姨说，他发病时疼得满地打滚，也挺凄惨的。还有一位五姨夫，是个公安厅干部，老早还跟别人开办旅社，生活算是亲戚里上乘的。我在省城借读时，他家就在我们学校对过。后在母亲的央求下，同意我中午放学去他家吃个便饭。终归不是自家，没吃几顿他跟他女儿就开始给我甩脸色。我便知趣地不再去了。又过了些年，听到他的死讯。说是去水库钓鱼，不慎滑落溺亡了。有亲戚打趣说，他想吃鱼，结果让鱼把他吃了。这话忒不厚道。我还是蛮心疼小姨的。她是母亲几个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人也很好，可惜却遭遇这样的变故。另外，我觉得亲戚间还是应该多些人情走动的，这也是一种值得珍惜的缘分，尤其应该对小孩子好一点，毕竟他会记事儿。 及至自己长大懂事后，也开始慢慢学会审视死亡的意义了。或者说，开始由别人的死转而有模有样地思考一下自己的行为及未来。少年识得愁滋味。这个时期的教育和开导很重要。如何帮助自己或他人走出心结或低谷，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有句口头禅叫“那都不是事儿”，不失为一种乐观的态度。但如果真的遇上是“事儿”的不幸或麻烦，我们该怎么办呢？我多年的人生经验就是，纵使愁肠百结甚至肝肠寸断，也千万不要把“事儿”往重了想，甚至往最坏的程度想，不然一层层地叠加上去，最终心灵的阴影可能变成窒息的霾瘴。比如你小时候受到过某种伤害，无论确实给你造成多么难以抚平的伤痕，还是那时年少无知并未留下太多印迹，你都决不能一遍遍地再去回顾它、琢磨它甚至不自觉地“渲染”它，否则你会越陷越深，越描越重，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甚至产生某种迷幻色彩，直至无法走出怨念陷入绝地。 亲人的生死、自己的生死无疑是最关切的，而文明社会教导我们还要多加关注外人、陌生人的生死。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不幸事件发生，甚至灾难突如其来。无论是意外事件，还是过错行为，我们都需要保持人类固有的警醒、悲悯和关怀，而不能变得麻木甚至视若无睹；无论是社会生态治理，还是人性良知救赎，我们都需要认真地反思、改进和防范，尽最大努力避免悲剧的发生。 记得母亲去世后不久，我心情一直抑郁，正在这时接到顾问单位一个案子。厂里的泥头车发生交通事故，把一个十七岁的小保安轧死了。我代理厂子跟受害者家属商谈赔偿事宜，死者父母的悲痛令人动容，尤其说到孩子头都被压扁了当场身亡的时候，周围人包括厂长在内都默然不语。生命已逝无法挽回，但我们依然要抱着敬畏生命的态度去做好该做的工作，无论安抚赔偿还是反思整改，这也是对生命起码的尊重和回应。我那会儿还有个小心念，就是祈愿母亲和这位花季少年，都能在天国安息且来生幸福。我们在痛苦来临时会选择坚强，而在日常生活中也不要吝啬自己的爱，让彼此都能感受到关切和善意。这也有助于淡化对死亡的恐惧，明白人活着的意义。 我曾有一段时间，自诩对生死已看得很淡。其实远未参悟到生死的意义以及生命的旨归。我们对待死亡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也是对待生活本身的态度。人终将回归自然和尘土，而那些身外之物永远无法替代或篡改生命的本真追求。尊重和善待每一个个体，包括自己曾认为不那么可爱的人，也起码可以抱有一份“这世界他曾来过”的感怀和释解。生死的意义不在事就在人，跳不出这两者。做一些有益的事，做一个真实的人，都是既简单又质朴的道理，也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我们无法超越生死时空，但我们可以赋予人生全新而富于生命力的内涵和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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