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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所以我那句“生活即宪法”的认识也是这样一个思考。台湾淡江大学的宪法学者许庆雄，也是台湾宪法学会理事长，这次被蔡英文遴选为新一届的“司法院”大法官，他曾经写过两本书，其中一本叫《宪法入门》（I，II）。原来我们开始看这些书，真的把它当做入门的宪法学著作来看。后来仔细看，其实它不是入门“书”，而是“进阶”书。所谓的入门，是他对这个宪法有了更深的认识之后，他对这些东西再进行系统的融合和深入浅出地一些梳理。那其实从书中的序言里，他说“作为宪法研究者，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有一天，台湾能够成为一个由宪法的国家”。我们就可以看出，他对于台湾岛内的“宪法”实践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对台湾未来“独立”的宪法基础和法理基础是有考虑的，但他也有一厢情愿地的一面。他说人家英国虽然没有一部成文化的宪法典，但是宪法原理却完全融入国家与社会制度中，宪法精神也烙在每一位国民的内心里。那么这样的话，就使得这个国家的宪法实践，能够成熟地运行和展开。这是他的一个判断，我觉得他一方面对于台湾的“宪法”充满了一种渴望和幻想，另一方面则在很大程度上美化了英国的宪法。 郭：对，是的！ 李：现在想想，我后来提出的“生活即宪法”。你看，英国人对于这个国家的宪法解释，咱们法律人似乎有意对其进行特殊的认识，将宪法切割柔性宪法和刚性宪法，成文宪法和不成文宪法，而看不到英国为什么它的宪法成了其他国家学习的榜样。 郭：的确，英国没有成文宪法。但它不仅成为了现代宪政的发源地，而且它的宪政制度至今良好地运行实施。 李：所以，对于许庆雄先生的观点，如果我们作为初学者，的确觉得是这样的，但是仔细想想就觉得不对，不是那么回事。他有点一厢情愿地把英国宪法实践给美化了。那么现在回头想想英国，在当时正值上升期的时候，它是通过不断地在全球进行殖民，拓展它这个国家在全世界的影响力。那么当英国想办法把全球的财富和资源跟它这个国家建立起这样一个联系之后，整个英伦三岛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见识和视野都得到了极大地提高，英国人的认识也在全世界得到了极大的拓展。在这种情况下，所谓英国宪法就是对于英国的政治运作方式、对于英国看世界的方式、对于英国的生活方式和自身一些问题的认识和总结，这就是英国的宪法。所谓英国的宪法是柔性宪法、不成文宪法，这个判断也得到了我们的认可，我们现在学宪法，都说英国是不成文宪法，柔性宪法，似乎是把握这个名词，就把英国宪法学会了。其实英宪精义，它到底在哪里？我觉得柔性宪法这一面就特别突出了英国宪法的特点，Flexible Constitution，它是一种顺势而为的，要是用我们中国人的经典的话，可以用我们的思维方式来理解，比如实事求是或者其他什么的，跟实用主义的哲学观都是很接近的。 郭：李老师，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英国宪法是一种活法。 李：是的，英国的这种活的宪法，就是和这种以法典为中心主义的做法是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不成文宪法的背后，发挥很大作用的是啥？是宪法惯例，贯穿历史长河中的宪法惯例，因为它那个时候，不像如咱们中国这样的后发展国家赶超的这样的一种强烈的紧迫感，它可以稍微从容，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把某些问题解决，然后沉淀下来。 郭：并且英国的宪法惯例，一方面是历史悠久，另一方面就是它确实是经过不断地积累、试错之后，宪法惯例的公信力和它背后的法律理性都是大家服膺的。但对于后发国家，首先这种历史传统是没有的，另一发面就是这个宪法惯例必须要经过时间检验，这个时间是、多久，没有标准的。可能已经做出的惯例，会被后来新的惯例所补充，甚至是推翻。证明原初的惯例是错误的。 李：用正确和错误，好像不能够把它说的很精确。你刚才说的公信力，我觉得这点更有解释力点。就是说，大家都接受，因为它时间长嘛，然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的检验，反复地被大家所接受，那么大家就认为这个东西就成了他们的一个制度基础了，甚至基本原则了。我现在就觉得英国人对议会主权解释地非常狡猾的，非常的巧妙地阐释了英国宪法制度和实践的基础，你看戴雪，他说那个巴力门是包括英王和议会的。 郭：英国议会主权的确立历史过程中，英国国王和议会的关系存在一个从国王的议会到王在议会的转型。但自始至终，始终没有将国王从政治权力中心抛弃出去，整个议会主权是由君主和上下议院共同组成的。 李：用我们的话来说，它就有点三位一体的味道。这样的话，你看，它就把传统、新生发出来的议会制度、内阁制度都打通了。它很柔软，不是僵硬的。它首先成形，然后一点一点地将王权的棱角磨掉，淡化、虚化。但是国王的权力不是完全变成了形式化的了，有时候，它还会突然地发挥一下作用。但可以明显感觉的从原来的王权凸显，到和代表民权的议会有机融合，形成了英国自己非常有活力的，有张力的，老百姓也接受，对外说起来也很自信的一套宪法理念和制度。 郭：我们现在对国家政体的划分往往是一刀切式的贴标签，但实际上，从英国看来，它更准确地说应是混合政体。 李：对，绝对不能用简单的一个议会内阁制或者君主立宪制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名词，就概括完了。那么我们觉得，它是一种反映了英国人民生活原貌的这样一种提炼，即“生活即宪法”。英国人的这套生活方式，那么它把它提炼出来，然后进行一个推广也好，进行这样一个阐释也好，得到了英国本土学界和老百姓的接受，也得到了英国外部的接受和认同。没有人一上来就说，英国议会主权你那个国王就是虚伪的，反而觉得它的融合非常难得，但是这种精髓我却有点学不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