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地说,互联网根本无法解决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它虽然能以更快、更便捷的方式给你带来很多信息,但只增加了数量,没有提高质量,诈骗信息满天飞就是拜互联网所赐。 与互联网不发达时相比,进步的地方是你有机会当围观群众了,原来连这种机会都没有;没进步的地方是你依旧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在为谁当观众,也不知道在替谁起哄,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仍然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以……的名义”为什么会突然变多呢?因为敢出借的“名义”肯定是好名义,大家首先借个好名义,道德品位一下子就上去了,然后再开始忽悠。“吃瓜群众”们虽然总是不明真相,但在“讲道德”的问题上从不妥协。所以,只要道德伪装到位了,基本上“吃瓜群众”也就会帮你起哄了。所以说,互联网的另一个效果就是增加了对好名义的需求,并且提升了道德高地争夺战的烈度。 于是乎,才几年光景,象人民、改革、反腐、转型、弱势群体等等,这些根红苗正的好名义经常被随便借用,无论是谁,张口就来!道义大旗插得遍地都是。 其实,用道德来伪装是十分正常的事,天理自在人心,基本的善恶人人都懂,努力地伪装自己至少说明还保留了一颗力争上游、知羞明耻的心。历史上的正史都把自家王朝写得一心为民、光明磊落,每个国家的教科书都说本国人民勤劳勇敢,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与互联网关系不大。 比借用名义更不厚道的作法是实施道德置换,在道义大旗的掩饰下,将原本的良善转换成自家的功利。历史上诸子百家之争,唐宋时期的新旧儒学之争,争的就是这点儿心思;中东宗教圣地的千年冲突和“茉莉花革命”之类也渗透着这种企图。道德置换就像物种之间的基因植入,胜出的不一定是好的,但一定是置换过的。冷兵器时代,文明国家往往败给蛮族,欧洲中世纪就是这么出现的,宋朝以后的文化倒退也是这么形成的。历史上有很多宁愿战败也要恪守战争规则的将军,不是因为他不懂得投机取巧,而是因为他不愿开启道德置换的邪恶之门,结果却往往是他成了败军之将,还被后人千秋嘲笑。 更不要低估落后道德的生命力,任何一种道德转换成主流价值以后,在体制的支撑下,都可以千年不倒。 但落后的道德或者其他类似的物什终归逃不脱天地定数,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体制怎样努力地支撑,道德的塌陷都无可避免。国家机器的失效、人民的反抗、官员的颓废等等,都是道德塌陷的反映。当道德塌陷扩大化之后,道德伪装的紧迫性更进一步地增加,随时随地都要求“政治正确”,特朗普们越来越少,希拉里们越来越多,出于伪装需要而形成的社会运行成本越来越大,社会潜规则化,体制变得无比脆弱,甚至靠一个斯诺登或者一条视频就能要挟整个国家。 与此同时,主流价值的伪装也一点一点地被拆穿剥落,露出早已千疮百孔的肌体和背后真正的功利。不管你如何继续伪装,不管你愿不愿意面对,剥落都将继续。而要想解决问题,只能通过道德回填。 改革转型有时候是倒逼式的,道德塌陷无疑就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倒逼因素,随着伪装的不断剥落,“不改革死路一条”这句话的正确性越来越明显。互联网和微信的作用就是加快这个趋势,在摩落哥如此,在土耳其如此,在美国亦如此。 既然如此,改革转型的终极任务就不是产业政策或税务医疗,更不是如何组建领导班子,甚至民主和集权之争也不重要,而是回填道德塌陷,重建和恢复健康向上的社会价值体系。特朗普尚且明白这个道理,“美国优先”就是一种道德回填,即用传统的“白人优先主义”回填各种不得人心的“政治正确”背后的道德塌陷。许多国家都曾推行“转型正义”,虽然有秋后算帐的意思,但也很合理,就是因为它具有道德回填的功能。 道德回填的前提是基层伦理和公共道德已被破坏,所以这个过程无法完全依赖自觉自发来完成,而需要借助一定的外力强制,也即通过良法的强制矫正来塑造官员和民众的行为习惯,进而内化成善良道德。 在寻常时期,道德优先于法治;而在改革转型之际,法治优先于道德,所指就是法律对道德的矫正和塑造效果。法律要以追求良法为目标,也要针对社会道德严重塌陷的实情,以扩大适用范围为使命,酒驾要严管,碰瓷要严管,校园欺凌也要严管,因为所有这些琐碎领域的道德秩序都已经塌陷。 改革转型的成功与否取决于道德回填的力度,而道德回填的成功与否取决于法治的水平。(文:人半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