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生人与生人之间的关系
来源:静法允公惟其允公,才能高瞻远瞩 作者:静法允公惟其允公,才 人气: 发布时间:2017-03-17
摘要:法静亦水 现代社会 “但看三五日,相见不如无” 我的祖父生活在乡村,半个村子都同姓,多半人没出五服,剩下的或者沾亲带故,或者几代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如果赶集,四乡来的男女老少大多也知根知底,可以一路招呼。 我的父亲搬到了城里,但一头就扎进单位。单
法静亦水 现代社会 “但看三五日,相见不如无” 我的祖父生活在乡村,半个村子都同姓,多半人没出五服,剩下的或者沾亲带故,或者几代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如果赶集,四乡来的男女老少大多也知根知底,可以一路招呼。 我的父亲搬到了城里,但一头就扎进单位。单位是个带围墙的大院,足不出户,就可以上班、打饭、买日用品,还有银行、澡堂、邮局,甚至医院,通行着自己的货币——饭票和澡票。单位都是办公住宿混杂,职工家属也是熟人,夫妻父子母女身在一个单位是普遍的景致。想走出大院,当然可以,但所有的地方都是那些东西,都是那个价格,所以不妨就近解决。久而久之,大院周围的商店、饭馆也成了熟人来往的场所。那个年代什么都需要票证,外出还要介绍信,人的警惕性又特高,因此,出远门见生人的机会更有限。出差最多的大概是外调人员,但他们平时一脸的阶级斗争,根本不可能正眼瞧生人。当时最有可能与生人接触的是旅社和招待所。你想投宿只能租一个床位,而一个房间往往是两个以上的床铺,我还见过80多个床位一间的旅社呢。你只要多住几天,旁边的床位就会不停地变脸,比现在网上聊友还来得真切。可惜,那时私人没什么通讯工具,办公电话也不准胡聊,又没有必要为了萍水相逢的人鸿雁传书,所以大多是“一夜情”,最后的感觉都是“但看三五日,相见不如无”。 在熟人社会,无论是乡村还是那些不是乡村胜似乡村的单位化城市,凡事都有自己积累的惯常方法。乡里乡亲,或是一个单位呆着,见面后自有血缘、辈分和上下级关系在那里管着,该叫什么叫什么,该听谁的听谁的。一旦出了事情,或是和外面人有了麻烦,就去找长辈,找领导。那个时代,“哪个村儿的?”“你是哪个单位的?”“找你们领导去!”是日常生活中使用频率最高的语言。连犯了案子,上升到了敌我矛盾,也是单位先拿主意,轻重缓急,领导说了算。 等到我成长起来后,票证取消了,人开始自由流动。我们走进了陌生人时代。 走出家门,邻居不再是同事同僚,对门不一定是七姑八姨;走进电梯,全是天南海北的面孔;走入街对过儿的超市,服务员频频换脸,不像从前在人民商场、胜利副食店、红卫粮店,十几年都是那几张老面孔。住宅小区的工人也不是过去总务科、后勤处的老刘老李和马大爷,而是五湖四海的应聘人员。上班的地方已经不再设立家属区,还取消了班车,所以每天跑很远的路,天天与生人摩肩接踵。 可惜,在进入陌生人时代后,我们却一直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应该如何面对。 每天都要和生人打交道,但对生人却不知叫什么。有人还是以单位的工艺为准,于是喊师傅;有人坚持血缘、辈分,并且喜欢拔高,于是哥、姐、伯、叔、婶、嫂顺口而出;更多的人干脆什么开场白也没有,直奔主题,对不起、请问、谢谢,一概省略,过后也是扬长而去。在公共场合,天天与生人挤在一起,眼神不知该往哪里放。你不能总低头沉思,也不能老是仰面望天,只要平视,难免与生人眼神不期而遇。有人赶紧避开,好象心里有鬼;有人一乜而过,似乎对方根本不值得一看;还有人学洋人那样微笑颔首,可是另一方说不定已将你归入不怀好意之列,没骂出流氓就算万幸。 生人社会里可能没单位,也可能有单位但领导管不着,所以公共道德最重要。但在公共道德孕育出来之前,在法律、警察管辖之外,发生摩擦、矛盾、纠葛,就比较麻烦,有时只能看谁的嗓门大,谁的拳头硬,谁的来势凶了。 我住的小区门外有个十字路口,经常堵得水泄不通。前几天又一次堵得四个方向都排起汽车长龙,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学生和一个开汽车的成年人顶牛儿,学生张嘴就骂,成年人抬手就打,结果上百人围观。我家楼下是小区的交通要道,而这个小区住的都是重要机关人士,但下面每天却平均发生一起吵架,不是狂按喇叭,就是破口大骂,或是拉扯着衣领不撒手。 熟人社会靠的是威权,生人社会主要依赖自觉和美丑荣辱标准。过去我们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一切费用不敢不交,但是很多人住进商品房后,如果没有任何压力和管制,总觉得自己主动向生人交纳费用是犯傻,所以能拖就拖,能赖就赖。我买了一套商品房,交了三年的物业费和取暖费,最近才知道周围的多数住户从未交纳过,而且还一直在嘲弄我,说法院都没强制,你瞎积极什么!吓得我从今年起也成了赖帐户,尽管内心不安,却终于融入了小区的主流。 最后我想,是否进入现代社会,不应该看住不住豪宅,开不开汽车,吃不吃生猛海鲜,而是看人与人是不是建立了新型的关系。这是一种生人与生人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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