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结合部,这个中国特色的名称意味着脏乱臭
来源:静法允公惟其允公,才能高瞻远瞩 作者:静法允公惟其允公,才 人气: 发布时间:2017-03-17
摘要:法静亦水 城外之城 城乡结合部 臭到了另一个世界 01 在路上就是在人间 有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去一些偏僻的场镇和乡村,不单是去看“风景”,而是去看人——我认为普通的生活场景远比九寨峨嵋丽江这些有着华丽的外包装、充满了商业欺诈的“风景名胜”更有趣。
法静亦水 城外之城 城乡结合部 臭到了另一个世界 01 在路上就是在人间 有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去一些偏僻的场镇和乡村,不单是去看“风景”,而是去看人——我认为普通的生活场景远比九寨峨嵋丽江这些有着华丽的外包装、充满了商业欺诈的“风景名胜”更有趣。 我曾经在青城后山的半山腰上遇见一个神情倨傲、一丝不苟的老人,当停下来向他问路时,他目不斜视但却十分热情地指着前面说:“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我忍不住去猜想这个老人有可能是张天师门下的第七十二代传人,即便经过了国共内战的撕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洗礼和商品经济大潮的猛烈冲击,他仍然保持了足够的道家风范;在安岳一个荒坡老院子,我遇到过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学生,当看见我在那个大院子里团团转找不到下山的路时,他们都齐刷刷站在旁边为我指路:“从这里就出去了。”当我从口袋里掏出糖果饼干递给他们时,他们都特别礼貌地向我举手行礼道谢,动作有些灰谐,那是一个灰蒙蒙的黄昏,我一边沿着荒凉的丘陵土路离开,一边为这群可爱的孩子们祝福,祝福他们有一个美好的人生。 更多时候,当我孤独地开着车,穿越一个夜幕正在降临的偏僻乡场,会被老街边屋檐下默默闪过的佝偻的老人和急着回家的坚定步态所吸引,惊艳于横过朦胧街面看不清面容的少女的倩影,或者,惆怅于汽车站背着行囊的少年那疲惫的脸色,那些残存的老屋、孤单的古树、冷清的小食店和穿过夜幕通向远方的寂寞公路都特别令人浮想联翩,在路上的感觉其实是在人间。 我想得最多的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那么多你不知道的人们在吃喝拉撒、四处乱窜,在欢笑、在难过,在活着或死去,我一次又一次想到那个有关“世界的中心究竟在哪里”的思辨。 他们在这里,这里就是世界的中心。 02 成都的城外之城 前面那篇“巨婴摇篮”里说过,我曾经在成都的西门和南门“流浪”过十年,所谓流浪其实就是不停的搬家,先后搬过五次,从西门到南门,没去东门和北门,因为成都人都有一种怪癖,那就是对四个门有自己的偏爱,这四个门其实都有差别,大家都说南门是富人区,但是,你没看见南门有那么多穷人在为了钱和房子撒泼打滚、六亲不认,司刀令牌都耍尽了想要成为富人? 记得搬到簇桥的第一天我就迷路了。 其实簇桥在我印象中是个浓情和浪漫之地,你如果想知道成都平原那暮色笼罩时忧郁的竹林原野、小桥流水以及金黄色的油菜花铺天盖地盛开的情景,那就去簇桥吧! 三千年的原风景。 我说的是过去,假如时光倒退三十年,现在去大邑、邛崃看看还有没有那种感觉,崇州在西边,别去了,苗圃老板跑路以后留下一片森林。 我一点也不讳言簇桥跟你们那儿一样,有一群拼了老命要发家致富的泥腿子,还要带领乡亲们共同富裕,总之就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所以当我搬到簇桥时,熟悉的街道和原野已经全变了,八一、太平园,说老实话,污染之源,不过这不算什么,覆巢之下有个鸟蛋。当落暮时分,我徜徉在簇桥那弧形的夜光迷离的街区,感到来得正当其时,恭逢其盛,恭逢其吵,恭逢其乱,恭逢其华丽大转身。 翻身农奴把歌唱,社员喜跳丰收舞。 直到一天晚上,夜幕中我在川藏线边上一条半截老街破败的屋檐下发现了早已从歌坛消失的林翠萍,一个卖碟片的旧货摊后面苍老的脸,才找到了旧簇桥的某些暗影,落寞、惆怅、萧瑟而沉默。 我觉得这是簇桥的真相。 当我再起身打量周围乱纷纷的人群,疯狂的超市、百货摊、夜饮食和各路游走的人影,以及夜光下闪亮的车辆,突然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这里离成都有多远?怎么像另一个世界? 一个城外之城。 那时我大脑里还残留着市中区的繁华与奢侈,没想到到了簇桥又遇上城乡结合部了。 03 城乡结合部 这个中国特色的名称意味着脏乱差:破烂的路和杂乱的街,废品摊和歪诊所。 成都的城乡结合部最早是在衣冠庙、玉林小区,后来转移到了肖家河、红牌楼,随后是簇桥、金花,现在转移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总之去了哪里就写满了“拆”字,风尘仆仆一片狼籍,最多的是收荒匠。仿佛有一部巨大的掘进机器在向周围推进,所到之处换了人间。 我的房东是个做装修的外地人,一个小户型被用实木整得小巧精致,但是不能开窗,外面就是车水马龙的川藏线,一个小农贸市场,其中最让人亲热的是烤红薯和卖指甲剪、钥匙串等各种小用品的地摊。屋子后面还有一个整日里叮叮当当敲着建筑扣件水泥块的工场,环境十分糟糕,但这个小产权小区有一个好处,就是几乎没人管,刚去时有个门卫,晚上过了11点就要收进门费,但没多久这个“管理者”就消失了,大铁门也从此洞开,进出随意,其实我们自己管理自己挺好的,每次我进门后都不忘把大铁门关上,就因为这一点“自治权”我决定忍受住里里外外的喧闹留下来。经常跟人高谈濶论:“要是我是镇长就要把这个小镇到处栽满树子,变成成都市惟一的森林小镇。” 我高估了镇长的权力和境界。 假如我做了镇长,最值得做也最能够做的也许就是大捞一笔,争取软着陆,实在不行迫降,迫降不成硬栽。这是一条可以预测的命运线。我很同情那个每个细胞都被欲望烧得发烫而灵魂扭曲的我,我真的很希望看到有人能幸免于岁月的耻辱。这是和信仰有关的话题了。虽然我们也去参观庙子,去菩萨面前烧香磕头,但这个仪式只是助长了我们的放纵,我们赚得越多,香火钱才捐得越多,我们没得赚,菩萨也饿饭。 连宗教也同流合污了。 我经常就站在这个弧形街区的人海漩涡里想:“这里是世界的中心。” 我的朋友D有一天来找我,他是坐出租长途奔袭而来的,下了车便一脸陌生,有些惶然,表情像跨出了国门,我猜他可能很不适应眼前第三世界的情景,虽然才走了十几公里,隔条三环路,但确实是两个世界。 我以东道主身分带着他游览了这个另一个“世界的中心”,告诉他:“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一大群不知道的人,在吃喝拉撒,在活着或者死去。”我们谈话的小食店热气腾腾,一堆光着膀子的食客中间,只有我们两个衣冠楚楚,像特邀嘉宾局外人。 一年后临到春节的一天,房东突然敲响了房门,面色凝重地告诉我,房子已经卖掉了,因为他女儿得了白血病,需要花钱治疗。于是我便离开了这个让人迷失的“世界的中心”,当大年三十,我在另一个小区的爆竹硝烟中,看见树影中一对恋人悄悄拥抱接吻时,我知道,我又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中心。一段旧时光 于 2017-2-19 10:53:29 发布在 凯迪社区 > 猫眼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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