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达在《动物故我在》一文中指出,边沁的发问具有潜在的革命意义。“它们是否能够承受苦难”这一问题中包含着一种折磨和受难,包含着一种“不能”。如果说传统形而上学的发问(如“它们是否能够运用语言”)与能力相关,那么边沁的这个问题与“能力”无关,它展现了一种消极被动的状态。德里达说道: 能够承受苦难不再是一种能力,它是一种没有能力的可能性,一种不可能的可能性。必死性寓居于其中,它是我们思考有限性最根本的方式,是我们与动物所共有的特征。必死性正是生命的有限性,是有关同情心(compassion)的体验,是人类与动物所共有的对“没有能力的可能性”的可能性体验,是不可能的可能性,是因为脆弱而导致的痛苦,是因为痛苦而产生的脆弱。 在边沁的发问中,辛格关注的是动物感受痛苦的能力,而德里达则关注的是动物的“受难”(suffer)。德里达指出,我们都曾看到过动物的恐惧和惊慌,看到过它们所受的痛苦,“动物是否能够承受苦难”这一问题的答案是十分明确的,我们所显露出来的恻隐之心也是不容置疑的。“compassion”一词由com(together)和pass(feel,suffer)组成,原初义是“一起感受”、“共同承受”。动物在承受苦难时所表现出的脆弱性让我们感受到它的肉体之躯,让我们感受到它的“必死性”,而这种必死性是人与动物所共同承受的。受难的动物身上有一种中断性力量,它质疑“我”的利己主义倾向,引发了“我”的同情心,引导“我”向对方敞开。既然动物的苦难可以引起人的伦理反应,那么人便不能对动物暴力相向。 在《一条狗的使命》中,小狗贝利被人锁在汽车里,奄奄一息。男孩伊森和母亲恰巧路过,他们看到贝利的境况,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中止了原来的计划(可能打算去逛街或回家),打碎了汽车玻璃,将“正在承受苦难”的贝利救出来。这印证了德里达的观点:动物可以引发人类的伦理回应,可以唤起人类的伦理责任,换言之,动物可以成为他者。 (原标题:从《疯狂动物城》到《一条狗的使命》:我们如何想象动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