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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约过去二十年间，被讥讽患有幼稚病的法学研究领域，苏力刮起了一股旋风。凭借敏锐的问题意识和优美的文笔，苏力的论著如十块投入静水之中，激起一道道波澜。不管是“本土资源论”还是“送法下乡”，也不管你赞同或否定，苏力都成为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他不仅开了法学和社会科学交叉研究的风气，而且带动、培养了一批循此路径深入下去的群体，学生辈的如侯猛、凌斌，友朋类的如强世功等人。现如今，苏力主编的《法律和社会科学》已是法学和相邻学科交叉研究的一个阵地，发表了不少颇有新意的研究作品。 苏力最吸引我的乃是他异常敏锐的问题意识。以《送法下乡》为例，苏力早在近二十年前就将自己的目光投入到国内基本司法研究之上。在书中能够感受到论辩的意味，他一再强调，要关注中国的司法，需注意基层的司法的特性，潜在的对话者就是当时乃至现在仍然流行的沉醉于概念世界的主流研究者。能够有此见识，主要得益于苏力驳杂的知识背景和理论储备。这一点，只需看他书中的注释即可知。而现在，很多书中的英文注释，经由苏力的译介，已有中文版面世，如波斯纳的著作。 作为一个司法或法理研究的门外汉，阅读本书，最吸引我的是第二章对法院行政管理职能和审判职能的论述。法院规范层面的职能定位是审判或司法，但作为由诸多人和事构成的组织体，行政管理事务在所难免，也是审判功能发挥的重要辅助。但现实中，法院的审判展现出浓厚的行政色彩，原因在于本应居于主导的审判职能被行政管理职能吸收甚至扭曲。苏力采用实证研究的方法，经验性地描述揭示了这一现象，并提出应当从制度层面区分这两种职能。 苏力并未深究的一点是，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他已经指出，不仅基层法院，大学等组织也存在行政管理制度扭曲其正式职能的现象。那么，这样一种带有普遍性的组织现象为何频繁发生？我的一点粗浅认识是，在我国，先有政党组织，后有政权组织，这并不仅是时间先后的问题，而是，政党实质上乃是政权组织的制度设计者。在制度设计的过程中，政党将其组织的原则和特点融入了政权组织的构成之中。最为典型的就是政党的民主集中制，经由宪法法律以及文件，同时成为国家机关的组织原则。苏力分析的既有首长负责因素又有民主决策的法院运行机制，与政党强调的“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导下的民主”颇为类似。其实，类似的运作模式，在行政组织和人大组织之中也可以发现其踪迹。例如，国务院实行总理负责制，但又规定国务院的重大决定应经国务院常务会议或全体会议讨论决定，前者具有集中色彩，后者则侧重民主商议，同样是民主集中制的体现。在民主集中制组织原则之下，不同功能和职权的国家机关，都带有或轻或重的科层制痕迹，造成管理职能吸收乃至扭曲正式职能。以上粗浅分析，并没有严谨的学理支撑，但是，从组织构成和管理角度来观察解释政权机关运作中的某些现象，未尝不是一个可以探索的思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