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影像
来源：enid 作者：enid 发布时间：2017-05-04
摘要：我开通了微信公号“镜中之人 外公七年前去世，去世前的十多天，母亲为了留一点纪念，正好当时也临近中秋，就请了摄影师，聚了全家的人，以团圆为题和外公一起录了一盘影带。那时，外公已经瘦了许多，眼白全为黄色，只是精神还不太坏，愿意和我们留一个影。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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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通了微信公号“镜中之人 外公七年前去世，去世前的十多天，母亲为了留一点纪念，正好当时也临近中秋，就请了摄影师，聚了全家的人，以团圆为题和外公一起录了一盘影带。那时，外公已经瘦了许多，眼白全为黄色，只是精神还不太坏，愿意和我们留一个影。父亲做了导演，让我们一个个过去和外公合影。天开始有些凉，外公坐在老屋外秋天的树荫下，衰弱疲顿的身子被安置在椅子上，膝上盖了薄薄的毯子，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的额头上乱晃。五岁的重外孙女和两岁的重外孙在身边为他唱歌跳舞。重孙也快出生，不过外公已等不及了。母亲站在外公的身后，不知说了什么，外公低下头，许久没有抬起，后来抬起来，艰难坚强地面对镜头，这就是外公最后的样子。外公没生病的时候，常常安闲地坐在老屋门口藤椅上阅看报纸，他的面貌是常人少有的端正，从小时记事开始，家中墙壁上挂着的就是外公年轻时的两幅像片，略略发黄的大相纸上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年轻人。外公喜爱阅读，小时候上的私塾，写得一手非常好的毛笔字，家里的春联从来都是他亲自拟撰并执笔的。每次回家，走到老屋东边的桥上，远远看见外公坐在门口的身影，心里就会非常安定。有外公的老屋好像在时光之外，永远安详不变。外公很小失亲，十多岁就要撑起门户，非常有主见又极为能干，有许多无师自通的本领。他会自己打土坯、修地坪、贴磁砖，至今，我还记得，一次老屋漏雨，外公自己蹬梯上屋顶去“添砖加瓦”。那时，老屋已近百年，曲折幽深，据说屋梁的椽木上还刻了特别的花纹，可老屋里非常热闹，外公的三个子女四个孙辈都同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外公在邻镇工作，十天半月方回来一次。外公一旦回家，家中规矩谨严，孩子们坐立行走都要有相。外公特别不喜孩子哭，因我爱哭，有一晚，外公用胳膊夹了我就走，说要送到奶奶家，直到我说不哭了，又将我一路夹回家。其实，外公只是吓唬我，心底里，外公是喜欢孩子的，他会花许多时间，为孩子们做许多玩物，带孩子们去吃好吃的东西，看看外面的世界。外公为孩子们扎过年的花灯，除了常见的兔子灯，还有少见的独创的飞机灯；外公请孩子们吃当时很稀罕的冰激凌，小磁碟子盛着，用小木勺一口一口舀着吃，凉凉的，甜甜的；外公领着孩子们郑重地跑到照像馆拍了一张小时合影，亲自在上面题写了“金色的童年”，这张相片后来一直挂在老屋里，挂在外公的卧室里。外公喜欢孩子，喜爱美食，他会带着孩子们到十几里外的饭店去吃一顿好的早茶，只为那家饭店有很好的包子和煮干丝，回家时又碰巧遇着熟人，老老小小就高高兴兴地挤坐了拖拉机，在夏日灿烂的阳光里一路颠簸回家。外公会用最简单的原料，做出最好的吃食，姨娘身体弱，外公专门为她创制了一种用芝麻粉、黄豆粉等种种材料做成的芝麻糕，小小的长方块整整齐齐用油纸包了，严严地装在锡的饼干桶，吃得时候要小心拿，因为很容易就会散掉。外公什么吃的都会做，生前是一家食品加工单位的负责人，手艺好和脾气严是同样出名的，一张玻璃镜框里端端正正夹着的是他的一张旧乡镇人大代表证。外公是爱生的，年近八十岁的时候，因为前列腺的毛病，住院做了一个手术。年迈的外婆照顾他，吸了几十年的烟都戒了。那时，外公躺在病床上，拉着外婆的手放在他的身上，笑着对我们说“现在她是心不在焉（烟），心在这呢”。不过，外公似乎又不畏死，对死看得极为潇洒。最后生病，外公自知不治，视死如归，有好些天几乎未吃一点东西，也拒绝任何药物。本来，以为外公还会有一段日子，可是，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外公似乎毫不留恋毫不迟疑地就走了。影带里，外公接过孩子们献给他的花，是笑着的；八十多岁的老姐姐从上海赶回来，外公不能站起来，只好坐着点了点头；后来，大家围坐了一张桌子一起合影，桌子上面摆满了层层叠叠中秋的月饼,外公在凝神看着。是的，录影的时候正是快到中秋，这些好像是为了一个团聚而留的镜头，虽然每个人都明白其实是为了分离而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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