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君指了指几个柳杉的树桩,以证明他们砍的不是天然林。航拍照片上,裸露的空地呈绿色,但现在这片坡地看起来接近土黄色。张先君解释,在重新造林后,要给林地锄草,被锄掉的荒草躺在坡地上,过一段时间从远处看就是枯黄色,所以从卫星图上看,可能是黄的。他认为这是一个“误会”。 张先君说,林场的工资很少,在职工人一个月是1100多元。“为了这么点工资,犯法不值得。” 林场称,没收到过“低效林改造补助” 同一天下午,在调查队住宿的农家乐的小院里,杨加荣正在等大川镇林业站的人给他送林场低效林改造的具体数据。 他既是林场场长,也是杨开村的村支书,但他并不清楚低效林改造面积的准确数字。他告诉记者,林场大概搞了4000多亩低效林改造,这是指坡度实地面积。“芦山县的林地有1070平方公里,我们杨开村就有300多平方公里。就按他们讲的砍了1.7万多亩(11.3平方公里),和这300多平方公里相比算什么?” 杨加荣认为,林场低效林改造不存在违规,是国家允许、县市允许的,有齐全的手续。 铜厂河林场的小班作业设计是县内另一家国有林场大川河林场的设计队承担的,该设计队拥有“林业调查规划设计”丁级资质,只能承接本单位和本县的简单任务。据杨加荣说,设计单位是县林业局安排的,设计费是3~5元每亩。 镇上的林业站送来了具体的低效林改造数据:“芦山县大川铜厂河林场2009年低改245.1亩,2010年低改面积878.25亩,2011年低改面积1193.1亩,2012年低改面积648亩,合计2964.45亩(以上数据为林地水平面积,所以比杨加荣说的坡度实地面积要小——记者注)。”这比环境报告中根据卫星图测算出来的天然林皆伐面积少了很多。 该份环境报告中揭示的低效林改造的动力是经济诉求:“低效林改造”和“震损林修复”一方面可以通过卖木材获益,一方面还可以获得低改补助。 杨加荣说,他们进行低效林改造的确是为了更好的经济效益,但低效林改造本身收益有限。 杨加荣称,林场并没有收到过“低效林改造补助”。周围的一位王姓林农也说,当地林农对自留山的改造并不享受补助。采访中,雅安市、芦山县、宝山县的林业部门都表示没有发放过针对“低效林改造”的补助。 被清掉的天然林次生林,被当地人称为“杂木林”“柴火林”,按吨卖给木材厂,打碎成粉后,再压成纤维板。杨加荣称,1吨杂木可以卖到300~400元,除去清林的人工费、给民工的保险费、运费和各种手续费,1吨木料的实际利润在50~80元左右。 据杨加荣说,一亩地上平均可以清出约1吨左右的杂木林。但周立江则称,一亩天然林上,少则有3吨杂木,多的可以达到30吨,要看具体的立地条件、林分生物量,但劣质林、残次林和山脊、山顶等特殊区域可能只有1吨左右。林场这部分的具体收益,需要实地测定。 在被清空的林地上,可以重新种植人工林。当地的主要速生林树种是柳杉,虽说是“速生”,但柳杉成材要15~20年。目前,柳杉每立方米的售价在600~800元。前两年价格在800~1000元,但由于近年市场对木材的需求量减少,价格有所下跌。 据杨加荣介绍,在当地的条件下,把柳杉从小树苗到看护成林,需要连续抚育5~8年,算上树苗钱、人工费等,每亩总共投入1200元左右。成材后,成本还包括采伐费用、运输费和各种手续费,最终,每立方米柳杉可赚约300元,每亩地上平均可产18立方米柳杉,这样一亩地就可以赚5000多元。 但杨加荣说,现在林场的经营状况也就是刚刚把钱还了,能收回成本。 “如果非要保护起来,就划成公益林,从老百姓手里买断” 雅安市林业局的总支书记何晓波有一个疑惑,“那些既是天然林又是商品林的森林,为什么要按天然林来管理,不按商品林来管理呢?”在宝兴县,他向调查队直接提了这个问题,“如果非要保护起来,就划成公益林,从老百姓手里买断”。 这不只是何晓波一个人的想法。2014年四川省第十二届人民代表大会上,雅安市代表团提出了《关于对〈四川省天然林保护条例〉部分条款修改的议案》。该议案称雅安目前有280万亩低质低效商品林,88%为天然林中的次生林,建议对《四川省天然林保护条例》相关条文进行修改,将天然次生林划出天然林的范围,允许对其改造。该议案最终被省人大驳回。 但何晓波现在依然希望,既是商品林又是天然林的森林能变成商品林。在2014年四川全省GDP排名中,雅安位于21个市州的倒数第4位,人均GDP为30149.96元,处于第11位,全市有216个贫困村。 何晓波认为林农的民生状况需要进一步改善,2014年,全市林农人均从林业上获得的收入是2620元(这是林业口内部的统计数据,包括了造林、采伐、林下种养殖、森林旅游等;而统计局发布的法定数据中,把林农的二产、三产活动列入了其他统计指标——记者注),芦山县是2150元,宝兴县是2859元。 在林地林木流转收入方面,芦山县全年的总量是260万元,宝兴县是501.4万元。长到6年左右的柳杉林,根据位置和林权证的年限等条件,流转价格在4000~1万元不等,由此可以推算,去年两个县的林地流转面积都十分有限。 如果280万亩低产低效林地中88%的天然次生林,也就是246.4万亩(1642.6平方公里)林地能够放开经营,何晓波认为,这可以“解决非常大的民生问题”。 杨加荣同样面临“商品林”和“天然林”属性重叠的矛盾。他正盘算,让铜厂河林场的6万多亩天然林被纳入“天保工程”。其实林场里的天然林本来就是“天保工程”范围内的,但如上文提到的,由于林权属于集体林,功能上又是商品林,所以无法得到“天保工程”的管护补贴。若要使这6万多亩地有补助,杨加荣就要争取让这些林地从商品林变为公益林或从集体林变成国有林。 芦山县林业局局长李云波介绍,就他了解的情况,当地林农不太愿意把林地转化为公益林,因为公益林虽然有补贴,但不是特别多,而且不方便进行砍柴等日常经营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