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始终保持“世界化社会”的本质属性与制度开放性,美国才能始终保持世界历史民族的历史正当性,也才具有充分的道德资格和力量继续为世界立法及领导全球治理进程。这些要点又何尝不是对崛起中的中国的严格教诲与启示呢? 不确定的未来与中国机遇 具体的美国选战还将继续,特朗普与美国体制间的“战风车”游戏还有精彩甚至意外剧情。以美国自由民主的精英质地和美国社会的世界化社会属性,特朗普胜选的可能性不大。即便胜选,美国具体的宪政制度也会对其产生结构性制约,比如捍卫美国传统价值观的联邦最高法院会严格审查总统偏激行为的合宪性,而共和党主导的国会多数因其精英价值观与政治正确而不大可能与同属本党的特朗普打好配合。保罗·瑞安近期与特朗普的政治决裂及其对特朗普选举工程的中止行为,就是这种党内分歧甚至于分裂的绝好征兆。何况,特朗普的党内初选历程波澜起伏,党内精英层对其政治纲领与人格的认同度一直偏低。这表明政党价值观已让位于社会共同的政治正确,而这正是美国政治文化相对成熟的表现。 长期以来,由于价值观日益巩固和宪政制度高度成熟,美国两党政治的阶级政治意义和“文化战争”意义早已消退,分歧与竞争点主要不在于体制本身,而在于具体的政策取向。此次特朗普脱颖而出,打破了美国选举政治中“政治和谐、政策纷争”的传统画风,而再次挑动起政党政治的阶级烙印和文化战争的敏感神经。虽然这种挑战未必成功,但确实暴露了美国精英民主政治的衰落与责任伦理的退化。抢注“历史终结论”思想标识的福山这一次同样抢注了“否决政治”、“政治衰败”之类的新标识。问题重重与芒刺在背的美国精英民主政治,不会因为希拉里简单的选战取胜而终结,毋宁是全新挑战的开始。再造精英民主,不但在脱欧公投后的英国成为特蕾莎·梅的责任,也成为世界民主总部的美国的希拉里的重负。而世界性民主危机的加深和世界民主责任光谱的女性化同时出现,尚不知是自由民主的吉兆还是凶光? 美元不是美国的软实力,甚至市场经济也不是,而自由民主才是。历史并未终结,承认的斗争以负面的恐怖主义和正面的中国崛起的双轨现象呈现,前者是全球化中失败民族的游击队式抗争,后者是有着深厚的异质文明基底与强大历史适应力的学习型民族的战略赶超。在美国的全球化领导权遭遇中国的“一带一路”体系化冲动时,美国以其全部战略资源和优势竭力封堵而使中国艰难痛苦,就像崛起中的中国的每一步突破使美国同样痛苦艰难一样。与美国选战相比,港台式的民主选战就只是美国模式的一个亚洲脚注,而美国才是正文。如果这篇正文翻篇了,脚注的意义就无从呈现。
在此战略博弈平台上,中国试图提出中国梦和中国式的普遍文明叙事与命运共同体框架,是对美国自由民主范式的一次战略突击。有人认为这是中国机遇,是中国的文明复兴,而也有人认为是战略冒险和非理性冲动。事实上中国崛起本身就具有丰富的世界历史意义,无论你持有何种价值观,这是正在发生的世界历史事实,但其具体的崛起方式与内涵却对于世界的和平与发展影响巨大。中美对抗不能演变成“修昔底德陷阱”下的新型“伯罗奔尼撒战争”,否则世界历史转圜两千余年而未能有实质性进步。中美对抗也不能助长中国的民族化和民粹化,就像美国不能追随特朗普而民族化和民粹化一样,因为中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历史民族,需要共享“世界化社会”的本质并修正自由民主的缺陷,如此才能有世界的自由文明秩序。当下中国也正处于四重复合的世界历史进程(民主法治国、新党国、区域共享主义命运共同体和天下主义人类共同体)以及重新理解与建构自身文明新体格的关键期。就像1835年的法国人托克维尔以外人眼光超越性地发现和总结“美国民主”一样,今日中国的模式与前景需要如何发现、理解和完善建构呢?是加拿大人贝淡宁发现的“贤能政治”吗?中国的四重历史进程虽有多层张力,但内政意义上服务于治理现代化的最低配置就是民主法治国的标准建构,这是其他各层次之扩展与结构化的基石,也是中国体制转型与成熟的本末关系。 民族复兴之路不能限于民族,超越美国之路需要经过美国。特朗普不是美国衰落的拐点,因为美国衰落此前就已开始。特朗普也不可能真正终结美国的自由民主,因为自由民主不是历史终结点,而只是世界历史走向更高成熟状态的必要环节与构成要素。人类的永久和平与道德尊严需要高于自由民主的理想与制度,但这需要通过自由民主的普遍实践提供创造、实验、反思与多元竞争整合的正当程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