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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学上有一个术语叫做“双相障碍”（bipolar disorder），指的是某个存在心理障碍的人，表现出严重抑郁和躁狂两种阶段交替出现。一个人抑郁的时候并不算什么，因为抑郁只不过是心理疾病中的普通感冒而已，几乎人人都体验过；躁狂阶段就比较夸张了，自尊心极度膨胀，认为自己具有超现实的能力；当二者交替出现时，这个人的破坏力将极为可怕，至于他身边的人，则只能用不幸来形容了。 根据美国心理学家凯斯勒的统计，双相障碍在成年人中的发病率为1.6%。作为常年坐在审判席观摩众生相的职业人士，我有幸见识过几位被告人，展露出一人双相的天赋。当然不是说他们属于这1.6%，而是他们将法庭当成了舞台，极尽表演之能事，法庭内和法庭外完全判若两人，令人叹为观止，铭心镂骨。 记得有一起强奸案。被告人和被害人都是外国来华留学生，被告人对案发的前因后果供述稳定：在校园搭讪被害女生，二人一起吃饭，然后以看照片为由骗至宿舍，一起喝酒，发生性关系，最后女生离开，报警。但是对于关键问题被告人拒不承认，辩称是女生自愿，并向他提出买一张机票作为代价。从卷宗材料可以看出，被害女生身上伤痕累累，监控录像显示她哭着跑出房间，立即报警，还有隔壁学生听见的呼救声，无不体现出“违背妇女意志”。 开庭了，被告人和辩护人都作无罪辩护，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到陈述事实经过时，这名被告人仍然一口咬定双方自愿，辩称门外听到的呼救声其实是女生幸福的呻吟，甚至眉飞色舞、声情并茂地开始“场景再现”。法庭上开始回响着某种暧昧的英语，年轻的女翻译一时不知所措，恨不得起身走人。面面相觑的合议庭片刻沉默之后，果断剥夺了被告人继续表演的权利。 进入质证阶段，当大量的证据展示在被告人面前，他瞬间由躁狂转化为抑郁，脸上堆满了无辜感、挫败感、落寞感，吐出的英语单词越来越少，像是听力考试时突然把六级磁带换成了四级。女翻译以中文复述时，我终于可以体验到“复述”的感觉了。 最后陈述阶段，被告人仿佛又瞬间切换为躁狂阶段，他直视着我，信心满满地告诉我，他在本国是著名跨栏运动员，曾和刘翔一起训练、比赛，美女都是送上门来，不可能实施强奸的。经过认真审查证据，他这句话的后半段被认定为谎言；为了一探究竟，我登录国际田联网站搜索，惊讶地发现他说的前半段居然是真的。保持住同样的眼神说出这句半真半假的话，彼时他的双相是合二为一了么？ 名人不是挡箭牌，不管和谁比赛过都不可能成为护身符。他最后被依法判刑并附加驱逐出境。上诉期满时，我们收到的不是他的上诉状，而是一份表示服判的自白书。 还有一起非法持有毒品案。这是一件二审案件，提审的时候被告人一副推心置腹、命若窦娥的样子，堂堂七尺男儿几度落泪。好吧，开庭审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