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 余某因负巨额债务,于2008年3月成立某房地产代理有限公司,用包销的方式取得他人房屋(即约定他人将房产全权委托该公司销售,并提供房产三证及代办买卖、过户手续的授权委托公证书,承诺如到期未卖出则公司以包销价买下),将售房款用于归还个人债务。其中余某公司与包某签订200万元包销房产的合同,支付10万元定金,随即将该房以160万元的价格转让给陈某,并从陈某处获得首付款120万元。余某将该120万元用于归还个人债务。期间因包某撤销授权,导致该房无法过户到陈某名下。 【分歧】 关于本案犯罪行为侵害的法益,亦即认定被害人是谁,有三种不同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害人为房东包某,陈某只是列为证人,且审理查明的事实与指控事实一致,应按起诉书指控认定包某为被害人;第二种观点认为,包某的房产并未被过户,未丧失房屋的所有权,相反还获得10万元定金,于包某而言该犯罪事实是未遂,而对陈某来说其损失的120万是实实在在的,陈某才是真正的被害人;第三种观点认为,对于被告人的犯罪行为应作全面评价,被告人余某一方面骗取房屋权证和委托书,另一方面骗取买家的房款,都是合同诈骗行为,故应认定包某、陈某都是被害人。 【评析】 经济犯罪的复杂性在于其涉及法律主体众多、利益混杂,在认定被害人的问题上存在刑民交叉的问题。笔者同意第一种观点,理由如下: 1.包某未失去房产是典型的犯罪未遂。从朴素的得失观点来看,陈某为买房损失120万元无法收回,而包某未损失房产,仿佛谁是被害人结论很明确,“谁损失”=“谁被害”似乎是认定被害人的合理原则。但余某的犯罪行为直接针对的就是该房产,如果包某没有及时撤销授权委托公证,那么房产的损失就为既成,因余某意志以外的原因(公证被撤销)而无法过户,因此于包某的这部分事实构成犯罪未遂。如果一概从有无损失的角度看待犯罪,显然与刑法第二十三条的明确规定是相悖的。故包某尽管没有实际损失,其被害人身份是依法成立的,不依其个人喜好而有所区别。第二种观点不能否认犯罪未遂的存在,也违反法律的明文规定,因而不能成立。 2.将包某、陈某并列为被害人有悖罪责刑相适应原则。被告人的犯罪行为所侵犯的法益,不是其行为所涉及的法律关系的简单叠加,换言之,并不是被告人余某实施的所有行为都是犯罪行为。第三种观点看似全面的对余某实施合同诈骗、骗取房产的行为、获取房款的行为都进行了评价,但其在认定犯罪数额以及据此量刑的问题上不能平衡,可能导致刑罚的结果与立法本意不符。因为这样一来,余某的犯罪数额为190万未遂、120万既遂,数额与其合同诈骗190万既遂的情形相当,这是不合理的,本案毕竟只造成120万元的实际损失而已。 3.认定犯罪必须秉持主客观相一致原则。首先,我国刑法第十四条规定,对于故意犯罪而言,被告人必须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仍然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合同诈骗作为故意犯罪,被告人对于犯罪对象亦即所侵害的法益应当具有侵害的目的性。对于在其犯罪预谋之外的第三人,如果其犯罪活动顺利实施,本不应受到损害,甚至还可能受益。如果说这样的第三人是被害人,是不符合被告人的主观故意的。其次,实际损失120万元是属于包某的法益。陈某如约支付了部分房款,唯因物权取得的登记要件之规定,由于房东包某撤回委托公证而无法获得房屋所有权。在没有证据证明陈某明知该房产系赃物的情况下,应当推定其系善意购买该房。该房款被余某取得后,并不属于第三人陈某,而是属于房东包某,陈某付出该房款,换回合同履行期待权和对房款的返还请求权。该120万元之所以能被被告人取得,是由于包某签订包销合同、对于售房款的接收方法有失误之处所致。 综上,余某的犯罪行为始终依赖其诈骗取得的、对包某房产的控制展开,始则骗取控制、后则吞没房款,犯罪对象始终是包某的法益,而与陈某之间则按照正常的交易方式进行。至此可以得出结论,本案应认定包某为被害人,而陈某可以通过对包某的民事诉讼,依托合同责任获得追偿。 (作者单位:浙江省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