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吃饭”与“买书”发生冲突时,该如何选择?常人的回答,一定会很干脆:先吃饭。因为如果不吃饭,人就会饿死,又何谈买书读书?但对于“书痴”来说,就不一样了,很多“书痴”,是会为买一本书,宁愿挨一顿饿的。 更有甚者,也许会为买一本书,挨饿而至死亡。 十九世纪哲学家德穆兰,对个人的衣食住行毫不介怀,挣来的几个钱都用来买了书。有一天,他离开居住的阁楼,原想花掉身上最后一个苏比凑合吃顿饭。就在这时,他看到某书商的店面橱窗里摆着一本饶有兴味的书,买书还是吃饭,需要他作出抉择。 作家奇姆,后来在回忆中写道:“他毫不犹豫就买了书,平静地回到阁楼,之后一直没有离开,直到被人送到医院,撒手人寰。” 看,这就是“书痴”。买书,不仅比吃饭重要,甚至比生命也重要了。 “坐拥书城”,是众多读书人极其享受的一种境界;他们认为,四壁图书环绕,胜过美女当前,胜过家财万贯;自己,即如一位将军,“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要的,就是书带来的那份精神享受。 而更进一步的,是“寝于书”,与书刻刻不离,连睡觉,也要图书环绕。十七世纪佛罗伦萨人安东尼奥·马利亚贝基,猎书欲之大,无法餍足,所以,时人目之为“书饕”。1673年,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三世委任他为藏书楼主管,在这个位置上,他一待41年,终日“寝馈于书丛,无日不欢”。他原可在宫中独享一间卧房,但他不要,“宁愿睡在一个堆满了书籍的木摇篮里”。马利亚贝基死于1714年,当时他坐在藤椅上,膝盖上摊着一本书,“浑身肮脏,衣衫褴褛,但是幸福不亚于王侯”。 与之相似,十九世纪的法兰西院士格扎维埃·马米耶(1809-1892),也喜欢“寝于书”,只是,与安东尼奥·马利亚贝基相比,他的生命,似乎多了一份“优雅”。 这位院士,收藏书籍颇有绅士风度,他搜书“如赴盛会,为此而身穿特制长衫。此衫配口袋多个,既大且深,犹如大麻袋,足可装书一堆”,不过,除了寄情藏书之外,他在“讨价还价之余,亦不忘递烟予书贾;若遇女书贩,则自口袋中掏出糖果盒,贻伊人巧克力糖”。 格扎维埃·马米耶去世后,书商达努维尔在回忆他的讲话中,谈到他的为人:“总是那么和蔼可亲,谈吐迷人。他对待万事万物始终都流露着诗意的温柔。”讲到他的藏书,达努维尔说:“似乎,他希望藏书永远不要散失。他是孤身一人,晚上睡觉时,习惯让深爱的书籍环绕着自己的床。” 这位“孤身一人”的法兰西院士,也许在他的内心里“书籍环绕床位”,即等于拥妻而卧了。未尝不是一种福分。 “寝于书”的一种极端行为,是“书葬”,即以书陪葬。公元687年,位于英格兰东北部海岸林迪斯房附近的本笃会修道院,院长圣卡斯伯特死后,就曾以珍贵的《约翰福音》殉葬。十七世纪英国医生、作家托马斯·布朗,卒于1682年,那天恰逢他75岁生日。他在遗嘱中就规定:“棺材入土时,务必于皮匣子或棺材内放入埃尔泽菲尔版之贺拉斯集,切记,切记。”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死亡,就是一种永恒的睡眠。所以说,以书陪葬,也不妨看作是一种特殊的“寝书”行为。这样的事例,实在太多,难以一一列举。 关键是,凡用作“陪葬”的书,多为贵重书、珍本书,甚至绝版书。故而,用作陪葬的书越多,就越不利于书籍的保存和流传。这,真是一件大不好的事情,是一种太过自私的“寝书”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