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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改革，有大有小，大到社稷百年，小到一事一时，只要突破成规，改变革新，皆可谓之“改革”。今天我们就来看看《水浒传》里一段小小的改革及其失败，解剖麻雀，聊作谈资。 梁山好汉里很多系出名门，非富即贵，青面兽杨志即是一例。 杨志，是三代将门之后，武侯杨令公之孙，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固然远不及天波杨府的先祖风采，大小也可以被称为“杨家将”。 杨志之所以绰号“青面兽”，是因为脸上有一大块胎记，这玩意儿比在脸上刺字扎眼多了。所以，杨志同志不能犯事儿，辱没先人忠烈英名不说，一旦被官府通缉，画影图形，根本跑不掉。 可是，杨志偏偏命运多舛，最后不得已走上了一条背叛家庭的革命道路。 杨志的倒霉是从一趟远差开始的。 为了给宋徽宗盖“艮岳”（又名“万岁山”），朝廷派了包括杨志在内的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其他九个人圆满完成任务。杨志同志不幸碰到黄河的小暴脾气，风浪翻船，失陷了花石纲。杨志一看差事办砸了，第一反应就是脚底抹油，跑。 风头过去，被朝廷赦免后，杨志东挪西凑了一担钱物准备去京里打点，希望能官复原职。谁知带着东西经过梁山泊时，财物被林冲抢了，人也被林冲当作“投名状”厮杀起来。 不打不相识后，杨志取回财物到了京城，耗尽钱财上下打点，不料最后一关被高俅牢牢卡死，赶出殿司府。 杨志钱财散尽两手空空，只得当街卖刀，谁知又被东京城有名的破落户泼皮没毛大虫牛二纠缠不清，一时性起，结果了牛二。因有自首情节，加之为民除害、众人求情，最终被开封府刺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 留守中书梁世杰，是太师蔡京的女婿，对杨志分外赏识。杨志碰到了贵人，也迎来了触底反弹、绝境逆袭的大好机会。因厅前听用终日勤谨，加之校场比武惊艳三军，杨志很快被梁中书升任管军提辖使。 梁中书的一切是老丈人蔡京给的，因此给泰山大人送寿礼绝对大手笔，每次出手就是十万贯，当然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如何把这份厚礼妥妥地送到老丈人手上是件麻烦事，首先需要选对人。上年已经被劫过一次生辰纲了，也是十万贯，至今没有破案。思来想去，梁中书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杨志身上。 这绝对是领导的高度信任。 一个铜板（铜钱）是一文，一千文是一贯，十万贯是什么概念呢？举两个例子：其一，智多星吴用对阮氏三兄弟说的，截了这笔不义之财，就能“大家图个一世快活”；其二，“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是古人能想到的富贵荣华的极限。有人按购买力推算，十万贯放在今天起码价值过亿。 这绝对是沉甸甸的责任。 当然，权责利是对等的，梁中书言明：“太师跟前重重保你，受道敕命回来”，“我自有抬举你处”。 这绝对是一个可以一飞冲天的机遇。 面对天大的诱惑，杨志表现出了老杨家久经沙场渗透到骨子里的冷静的基因，叉手向前禀道：“恩相差遣，不敢不依。只不知怎地打点？几时起身？”他要探探底，看看领导打算怎么安排，再做计较。 在梁中书看来，生辰纲嘛，还不是老套路：着落大名府差十辆太平车子，帐前拨十个厢禁军监押着车，每辆上各插一把黄旗，上写着“献贺太师生辰纲”，每辆车子再使个军健跟着。三日内便要起身去。 杨志一听：尼玛，还是这老一套?之前就是这么被抢过一回，不长记性的？于是当即提出一个改革方案，言明只有被批准了，方敢送去。梁中书一听这个改革方案很靠谱，立刻通过。 杨志押送生辰纲的改革方案包含两个方面： 其一，实行员额制。人贵精不贵多，五百个乌合之众抵不上十个壮健的厢禁军，除他和另一人扮作客人之外，只要再安排十个人扮作脚夫就行了。 其二，改变工作方式。改传统的车载为人挑，十万贯金珠宝贝分作十个担子，由遴选出来的十个扮作脚夫的壮健厢禁军一路挑着。 后来，中书夫人又加了一担送与娘家府中宝眷的礼物，而且奶公谢都管并两个虞侯一路同行。在梁中书向杨志提出这个要求后，杨志相应地提了一个要求：绝对权力。梁中书当即答应，叫三位一路听从杨志提调。 生辰纲最终就这么定了：11个壮健厢禁军扮作脚夫挑着11担金珠宝贝，杨志、都管及两个虞侯扮作客商，一行15人，直奔东京而去。 最终的结果，大家都耳熟能详了：“杨志押送金银担，吴用智取生辰纲”。七星聚义，北斗白光，8个好汉强人对15个官府中人，青面兽杨志一败涂地，最终逼上梁山。 回头看看杨志的改革，方案及其执行突破常规，有一定的科学性和合理性，而且取得了领导的大力支持，获得了推行改革的绝对权力。但是，为什么最终改革却以彻底失败而告终呢？ 一、论证不够充分 首先是改革决策草率。改革方案提出前，并没有经过深入调研，更没有走群众路线。改革方案的提出是在杨志与梁中书对话间完成的，想当然耳。 其次是遴选人员仓促。从提出改革方案，接受押送任务后，杨志“一面打栓担脚，一面挑拣军人”，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遴选人员。要知道，杨志刚到大名府不久，整天围着梁中书转，连东西南北都没摸清，对人头更是两眼一抹黑，所以，最后那十个人是怎么遴选出来的，只有天晓得。 最后，改革准备不足。第一天，确定押送任务和改革方案，遴选军汉；第二天，中书夫人加塞进来一担礼物和三个府中老人，梁中书授予杨志推行改革的绝对权力；第三天，早起五更，吃过饭，十五个人就出发了。满打满算两天时间，便完成了一项事关十万贯金珠宝贝的押送任务的筹备工作。没有思想动员，没有交换意见，没有更为细致的规划设计，有的只有杨志的自以为是。 二、员额算法机械 如梁中书所言，依惯常做法，押送十万贯生辰纲，需十辆大车装货，十人押车，十人跟车。算上押送夫人额外一担寿礼所需一车二人，应该11辆大车、22个人。 依照杨志的改革方案施行下来后，只需11个人即可。少了11个人不说，还不需要动用大车。这种节省开支的改革最能哗众取宠，但问题是靠谱吗？ 千里迢迢，酷暑难当，一路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有人跑肚拉稀一病不起咋办？绳子断了扁担折了箩筐破了咋办？有人开小差咋办？剪径强人众多咋办？事实上，肩挑重担、烧水做饭，还要应对随时可能遇到的车匪路霸，都得指望这几块材料。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对？ 三、困难估计不足 杨志改革方案的兵棋推演效果很好，不过都是在理想状态下。一旦接触到阳光空气水和微生物，立马千疮百孔，不堪一击。 一是底牌泄漏。不知为何，生辰纲发生了重大泄密事件。队伍刚出发没多久，有关情况即被江湖中人得知。 先是赤发鬼刘唐找晁盖“特地送一套富贵来与保正哥哥”，没几天入云龙公孙胜上门直言“今有十万贯金珠宝贝，专送与保正作进见之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