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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修法国法及近代欧陆法传统,波塔利斯的作品无法绕过。作为法国十九世纪最伟大的法学家、最富盛名的律师以及法国《拿破仑民法典》之父,波塔利斯的一生充满传奇
□施鹏鹏
但我们仍歌颂; 法律像爱情; 未知场所,莫名理由; 无法强迫,无力挣脱; 泪水常为之而流, 结局却难以渴求。 ——(奥登·《法律像爱情》) 研修法国法及近代欧陆法传统,波塔利斯的作品无法绕过。作为法国十九世纪最伟大的法学家、最富盛名的律师以及法国《拿破仑民法典》之父,波塔利斯的一生充满传奇。而其成名一战,恰是与同一时期、同负盛名、同样传奇的政治人物米拉波的“爱情”之战——米拉波夫人诉米拉波离婚案。 1746年4月1日,波塔利斯出生于法国小镇波塞,家世显赫,祖父为医生,父亲则为埃克斯·普罗旺斯大学教会法的教授。波塔利斯自幼天资聪明,学业甚佳。十七岁,他便已出版两本学术小册,剑指卢梭的大作《爱弥尔》,展现惊人的学术天赋。1765年,年仅十九岁的波塔利斯成为普罗旺斯的年轻律师,开始在法律界崭露头角。 与波塔利斯相比,米拉波的履历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米拉波的家世同样显赫。其父维多·里盖蒂系法国重农学派杰出的经济学家,享有极高声誉。但米拉波自幼便放荡不羁,奢华无度,多次因行为不端被捕入狱。维多·里盖蒂甚至因无法容忍这一败家子的胡作非为而多次请求警察将其逮捕拘禁。1775年,身陷囹圄的米拉波开始发愤图强,进行大量的阅读和写作,并以攻击法国旧制度而声名雀跃,其作品《论专制》、《论逮捕函》等在法国知识圈产生极大影响。但米拉波混乱的私生活并不因其声名远扬而收敛,其悲惨的爱情之旅开始启航。 1772年,米拉波与年仅18岁的玛丽·埃米丽结婚,开始了一段“苦情”的婚姻(威勒特所著的《米拉波传》称之为“再没有比这两个人更不合适的了”)。在挥霍无度上,玛丽·埃米丽比米拉波有过之而无不及,仅一年便欠债160000镑。在结婚周年纪念日上,米拉波因无力偿债而被囚禁于伊夫岛。而在米拉波被囚禁期间,米拉波太太又勾搭上了一位骑兵,弃米拉波而去。米拉波则在出狱后遇到了多尔审计法院院长的太太索菲。两人坠入爱河。索菲偷走了丈夫25000镑后与米拉波私奔至瑞士,之后则到了阿姆斯特丹。1777年6月8日,米拉波因被人告发在荷兰被捕,引渡并囚禁于法国维桑纳城堡。1781年2月,米拉波减刑出狱。 1782年,米拉波重回埃克斯·普罗旺斯,希望和原配夫人玛丽·埃米丽重归于好。但玛丽·埃米丽夫人断然拒绝了米拉波的请求,并发表了一封公开信,公开了米拉波不检点的私生活。而米拉波亦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两者的笔战一度成为埃克斯·普罗旺斯的头条新闻,并最终诉诸法院。米拉波亲自出庭为自己辩护,而控方的诉讼代理人正是在普罗旺斯初露头角的波塔利斯。 严格意义上讲,米拉波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法律人,但其辩才极佳,对法律了解颇深,在监狱里便时常为狱卒及狱政长官提供法律咨询并起草诉状。在伊夫岛囚禁期间,米拉波便曾为狱政长官达勒格赫少校草拟起诉书。在荷兰定居时,米拉波更是以诉讼为业,赢取了不少官司。如果说波塔利斯是相对纯粹的法律人,在诉讼中主要以“理”服人,而米拉波则更擅长以“情”动人。两人的巅峰对决吸引了无数听众包括宫廷贵族。 米拉波所撰写的诉状优美而感人,博得了全体听众的同情,乃至于原本站在对立面的岳父亦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我得感谢上天,让我心有所属。当我浪迹天涯,当我面临绞刑架,从未有一天想过,我会回到这里,乞求一份失而复得的爱情。但当我死而复生,回到这里,她却将我推开,推向绝望的深渊……谦恭的姿态、神圣的理由乃至温柔的祈求,都无法唤得她的回答,都无法让她回眸和倾听。……尊敬的法官们,我不想掩饰这些年所受的苦难。难道这份忠贞换来只是憎恨,而非怜悯?……她曾如此爱我,往来的书信便是明证;她曾如此幸福,往来的书信就是明证;她甚至没有勇气站在法庭上面对我。……未曾想到,是她,我的夫人,我的一半,玷污了这份感情,令这荒唐的诉讼蒙羞。……尊敬的法官们,在我心中,米拉波女士一直我的太太。她无时无刻不占据我的梦想。请用您尊贵的判决去促成这份感情”。 波塔利斯深知对手工于心计、思维敏捷、长于雄辩,尤其是擅长煽动情感,但其个性敏感、易暴躁发怒,遂决定攻其弱点。波塔利斯从米拉波不堪回首的以往经历着手,开篇即挑衅到“他是失败的儿子、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父亲、失败的公民、危险的社会渣滓。……他是失败的儿子。他挥霍完了父亲的财产。即便父亲已到晚年,他依然通过无耻的诉讼打扰其正常生活,令其蒙羞;他是失败的丈夫。他从未顾及夫人的名誉和感受。甚至在夫人怀孕期间,他依然言止粗鲁。……他在试图破坏两个家庭的幸福。他所散布的谣言,玷污了其曾经对上帝的婚姻誓言;他是失败的父亲。无辜孩子的未来在何方?命运又将会如何?而他却大言不惭地谈论曾经所受的伤痛;他是失败的公民、危险的社会渣滓。他负债累累,未曾想及对他人的责任,语言粗俗,行为暴力,破坏了社会的公序良俗。他曾侵吞财产,破坏他人家庭生活。他玷污了法兰西公民的荣誉,是个不折不扣的社会渣滓。……而米拉波夫人想请求离婚的正是这个人。……尊敬的法官们,你们究竟是为可怜受害人的命运考虑,还是袒护这一社会败类?” 波塔利斯的策略最终得以奏效。米拉波在听完波塔利斯的发言后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而当场向波塔利斯怒吼“卑劣的小人”,这也令波塔利斯的“品格”论断得到最佳的佐证。显然,法庭无法容忍“一个粗俗暴力”的丈夫。1783年7月5日,埃克斯高等法院判处米拉波败诉。但案件却令米拉波在法国声名远扬,其演说口才得到普遍认同。而诉状甚至被法国文学界认为是“最佳的剧本独白”。波塔利斯在案件结束后亦向此位对手表达了歉意和敬意,“我得因我在法庭上的不敬言论向米拉波先生道歉。无疑,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法庭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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