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称女职工劳动保护应该适度首先保障就业权

中央电视台

《新闻1+1》2012年5月8日

　　 ——妇女保护：立法才能立权！

　　白岩松评论员：

　　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正在直播的《新闻1+1》。

　　这些年来，在电视圈里一直有一个不太雅观的话非常的流行，来形容电视圈是如何的劳动强度大，这句不雅的话是这么说的，“电视台是把女人当男人用，而把男人当牲口用”。估计从今往后把男人当牲口用还是不太有人管，还得是事实，但是把女人当男人用，可是万万不能的。为什么？就在日前的时候，《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正式开始实施了，这里针对女性，无论在孕期、产期还有哺乳期等等方面都给予特殊的保护，它能起作用吗？在实施的时候它能够落地吗？来，咱一起关注。

　　解说：

　　女职工产假由90天延长到98天，调整女职工禁忌从事的劳动范围，用人单位有责任防止职场性骚扰，今天一条涉及到女职工劳动保护的消息，引发了媒体和公众的关注热议。

　　2012年5月7日新闻：

　　今天《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正式发布，从产假假期和产假待遇，女职工晋级从事的劳动范围，以及监督管理体制等三方面进行了完善。

　　解说：

　　三个方面进行完善，总共16条的规定，当这样一部事关全国1.02亿女职工身心健康的规定公布实施。我们发现这次的调整距离上次1998年国务院颁布女职工劳动保护规定已经过去了24年。

　　三八妇女节，身为女工说出我们的不爽，这是今年三八妇女节深圳一家打工者民间组织举办的一场名为“女工一百个不爽”的主题活动，活动组织方收到了来自女工们的五百多条意见，并最终整理出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百条对外发布。

　　其中涉及到工作、家庭、两性关系等多个方面，而经过统计发现，这次活动中女工们接近一半的不爽都集中在工作方面。

　　王宝钰深圳市手牵手工友活动室女工项目统筹：

　　就是来月经工作上安排的问题，女工很多时候是要站立作业，还有就是怀孕这个问题，怀孕跟产假这两个问题也是很明显的，怀孕的时候要不是被厂里面挤兑走，要不就是生孩子的话也拿不到产假。

　　解说：

　　这次调整后的保护规定，把产假延长到98天，同时规定明确，用人单位不得以女职工怀孕、生育、哺乳降低其工资，予以辞退，与其解除劳动或聘用合同。

　　北京市民：

　　我们孕妇不让加班，然后我们公司是倒班，有夜班，但是孕妇不让上。

　　北京市民：因为孕妇确实是挺需要这样特别的关注和照顾。

　　解说：

　　当涉及到女职工怀孕生育的问题，得到社会和用人单位越来越多改善和重视。还有一个问题却也不容忽视，那就是性骚扰。

　　王宝钰：

　　性骚扰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意见的，特别在工厂里面，男同事或者是男上司，有的讲黄色笑话，大家一起讲。有的用肢体语言，还有站你很近，让你觉得很压抑，就是会讲一些东西。三四十岁女性大多数讲的问题。

　　解说：

　　在劳动场所，用人单位应当预防和制止对女工的性骚扰，今天我们在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中也看到了这样的内容，有媒体指出，这是我国第一次在国家层面立法，明确防止性骚扰的雇主责任。我国此前仅在《妇女权益保障法》中笼统规定了，禁止对妇女实施性骚扰，受害妇女有权向单位和有关机关投诉，而这次雇主责任的明确，让防止性骚扰更具有可操作性，更有媒体评价，这对于女职工权益保护具有里程碑意义。

　　白岩松：

　　在看到这个新版本的特别规定之后，首先想到的不是它具体规定这里的内容，而是联想起另外的一些事情。比如说人权、民主和自由，我们都陆续地知道，它是好东西，也有专门的学者说，民主是一个好东西，但是更加重要的是真要让它变成好东西，得取决于我们拥有如何的规定，以及相关的法规，让人们的人权、民主和自由真正地得到保障，在2004年的时候，保障人权就写入了宪法，而在今年的时候，“保障人权”这四个字也被写进了修改后的刑事诉讼法，但是更加重要的就是接二连三的，不管是《未成年保护法》，还是《劳动法》，还是这回出台的新版本的《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它是真正地把保障人权落到细处，可以在这样的法规里头不必再有喊口号似的，比如说保障人权这样的字眼出现，但是它是实实在在对人权的保护，我觉得这一点是看到特别规定之后更加重要的联想，甚至比它里头具体的内容，其实都对未来有更好的一种推动和启示的作用。

　　接下来回到特别规定本身，我们今天也专门做了一个调查，你认为女职工对于自己有哪些特殊权益了解吗？我们看看结果，不了解的居然达到了76.9%，有的时候了解才是保护权益的重要开始，但是不了解的时候就很难。了解的才有23.1%，你认为什么在影响女职工权益保护的落实，单位在职工面前是强势的48.6%。单位没有执行的外部压力，没有压力当然不会好好干，35.7%。职工没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占到了15.7%。

　　在这个调查里，我们比较关心这个，如果你是未孕女性，对于怀孕是否有担心呢？我们看看担心的几个重要的因素，担心被辞退的占到了38.2%，担心被调职，这个时候可能有些单位不是给你辞退了，而是变通了一种方法，想尽方法把你从现在的位置调到不太重要的位置，等你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很难再逆转了，大家比较担心，占到了23.8%。担心被减薪的是16.3%，这次特别保护的时候，专家进行解读的时候说，有的单位说，给你保留了基本工资，不对，是上一年平均收入，不光是基本工资，绩效等等收入应该跟上一年加起来不是少很多才对。否则的话，一下回到基本工资，原来挣五千多，现在变成一千多也不行。所以最后如果要是未孕女性对于怀孕是否也担心，真正不担心的只有1/5左右，21.7%。所以看到这样一个新的特别规定的时候，我们还是看到了一点又一点的悄悄的进步，它是实实在在在保障人权，到了女性这个角度的时候，把她的人权真正得以保护。

　　接下来关心这样几个问题，新出台的特别规定，是不是存在一种妥协，这种妥协是一方面想保护女性的权益，但是另一方面又担心，如果保护权益太多了的话，他们的就业会受到影响，这是第一。

　　第二，有了国务院有了总理签署这样一个特别规定，到现实当中能落地吗？能被执行吗？咱们继续看。

　　解说：　一辆自行车，一摞厚厚的信封，一个倔犟的女孩，在广州街头的邮政局门口，五百封特殊的信即将寄出，而收信人则是五百强企业中的每一位首席执行官。

　　尊敬的全国五百强企业首席执行官您好：

　　信件内容：

　　眼下又到了高等院校应届大学生找工作的季节，今天冒昧给您写信，是为了女大学生在应聘中遭遇的性别歧视的问题，这关系到全国很多女大学生的就业机会。

　　郑楚然中山大学学生：

　　因为我现在是大四，大家聊天的时候都会聊到很多关于性别歧视招聘，比如说女生规定身高要1.6米，虽然只是一个会计的职位，或者对女性的相貌有很高的要求。还有很多企业会直接在招聘广告里写着限男性，我觉得应该我找一个途径去表达我们女大学生的诉求。

　　解说：

　　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收集到了全国五百强企业的通信地址，拿着做家教赚来的一千元钱，郑楚然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她希望性别歧视不再成为女性就业的阻碍。

　　郑楚然：

　　其实在我国中小企业里面的性别歧视会比大企业更加严重，选择全国五百强，也是考虑舆论效应。这些大企业负的社会责任可能会比较重，所以我就选了全国五百强企业，像是一个象征意义比实际意义大的一个做法。

　　解说：

　　不仅仅是郑楚然，其实很多人都意识到了女大学生就业难的问题。4月8日上午，陕西省图书馆正在举行招聘会，一名扮成花木兰形象的女大学生举着写有“木兰穿越到现代，本欲卸甲归田，无奈工作难寻”的牌子，以此来抗议就业性别歧视。而这样的木兰穿越的行为艺术，在杭州、武汉、南京的街头都曾上演。

　　2010年8月24日新闻：

　　全国妇联中国妇女杂志社今天公布的女大学生就业、创业调查显示，女生的就业机会比男生就业机会更少。

　　其中有56.7%的被访女大学生在求职中感到女生就业机会更少，91.9%感受到用人单位的性别偏见。

　　解说：

　　职场之上女性的压力显而易见，也因此当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出台，它和就业市场的现实冲突就备受瞩目。而分析新旧规定的变化，专家也指出，其中的修改也在进行着平衡。

　　刘明辉中华女子学院法学院教授：

　　用人单位女工比较多的应该是有托儿所、幼儿园，把这些给删去了，这就是想减轻企业的负担，在草案里头，原来有女工免费体检，最早还说一年一次，后来说两年一次，这个钱是由单位来付，现在这条给删去了，这样可以避免用人单位不愿意雇佣女工。

　　解说：

　　尽管有这样的调整，但是可能的执行惰性依然存在。而在规定之中，也对用人单位违反女职工劳动保护的法律责任予以明确，违反者最高可处30万元的罚款，情节严重的停止有关作业，或者提请有关人民政府，按照国务院规定的权限责令关闭。

　　白岩松：1988年的时候，出台了《女职工劳动保护条例》，那个时候女职工在全国的人数有多少呢？5036万。一转眼24年的时间过去了，现在2012年出台了《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现在的女职工人数已经超过了一个亿，是10200万，占职工总数已经达到了42.7%。而且这其中显然很大的增量部分是女农民工已经占女职工总数的37%。跟24年前相比较，我们这个新的特别规定有进步的地方，那是一定的，因为在时代在进步，也有了一些新的需求，但是从某些条款来看，也看到了一些妥协，甚至被别人认为是退步的地方，其实要用退步来理解的话，恐怕是不正确的，因为这是对现实的某种尊重，但是也有一些无奈，这存在着一种必须的妥协。这种妥协因为一方面要保护权益，另外一方面得让人有工作，否则找工作变得更难。

　　针对这一点，接下来连线的是中国女子学院副院长、法学教授李明舜，参与到了特别规定的整个起草过程，李教授，你好。

　　李明舜中华女子学院副院长、法学教授：

　　你好。

　　白岩松：

　　我知道其实这个特别规定在起草的过程当中，大家相当热议的是女性生理期的时候也会考虑假期，但是后来没有了，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妥协，考虑它的就业权的问题？

　　李明舜：

　　实际上任何一个权利的实现都脱离不了经济社会的条件，女职工的保护应该适度保护，不仅有利于保障女职工的身心健康，而且有助于她的全面发展，如果过度保护，就可能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

　　白岩松：

　　李教授，从具体的细节上来看，我们是否可以判断，现在在保证人权，涉及到妇女权益的时候，就业权还是要高于很多权利的？

　　李明舜：

　　劳动是财富之源，就业是民生之本，就业权本身就是人权之一，对就业权保护，只有就业了，才能够成为女职工，如果把这个前提失掉了，那么对她的很多保护成了空谈了。

　　白岩松：

　　大家接受吗？会不会有一种无奈的心情？

　　李明舜：

　　实际上任何法律的形成都是各种利益博弈的结果，在这个里面既有妥协的因素，但是我们还应该看到进步还是明显的。

　　白岩松：

　　在这个阶段还有这样的问题，我们看到了对女性权益的保护，单位的权益，最近有人说特别规定上明确规定了，妇女在产前拥有15天假期，但是现在由于咱们国家独生子女，很多产前的时候，恨不得提前半年就已经开始保胎了，不断地能开出假条来，弄得单位也没办法，这一点在将来又怎么办呢？

　　李明舜：我觉得有两方面的问题，一方面《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规定的仅仅是底限，并不是高限，这个理念并不排除用人单位在此基础上更高水平的保护，但是另一方面女职工也有遵守用人单位制度、规定的义务。另外一方面，对于超出规定的额外要求，不再是权利。如果严重违反劳动纪律，或者用人单位的规章制度，或者严重失职，或者违法了，仍然是可以解除劳动合同或者被辞退。因为《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只是不能因为怀孕、生育、哺乳减低其工资，予以辞退，与其解除劳动和聘用合同，并不是绝对在这个期间不能解除。所以女职工也必须要在这个期间遵循用人单位的规章制度。

　　白岩松：

　　底限基础上多出一些条款包括一些权利，恐怕需要双方友好协商来，但是并不一定受到法律保护。

　　接下来隔一个短片之后还会有问题向您请教，继续关注，让这样规定如何落实。

　　解说：

　　“说到底这是基于保护母性的目的而采取的特别措施，是实质平等的具体体现。”《女职工劳动保护特别规定》出台，全国妇联权益部部长蒋月娥如此评价，而也是这几天，蒋月娥还在期待另一部法律的出台。

　　据悉，《反家庭暴力法》已经箭在弦上，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工作委员会近期透露，反家暴立法已列入2012年立法工作计划。

　　2011年11月25今晚关注：

　　全国妇联的一项统计令人震惊，在我国2.7亿家庭当中，遭受过家庭暴力妇女比例竟然高达30%。全国妇联还透露说，2004年以来，妇联系统受理的家庭暴力投诉量每年都在四万到五万件左右。

　　解说：

　　就在最近一起家暴的公共事件继续吸引人们的注意，不久前疯狂英语的创始李阳的妻子继续曝光了短信，称又收到了李阳的短信威胁。

　　李阳：

　　抓她头发摁到地上，很无情的那种行为。

　　解说：

　　去年8月31日，李阳的美籍妻子在微博中声称遭到家庭暴力，并且上传了遍体鳞伤的照片，人们用“疯狂”来形容这次家暴事件，事发后一周，李阳在派出所与妻子达成协议，保证不再实施暴力，公开道歉，并且说，愿意成为反面教材，促进家暴立法。

　　从私事到公事，舆论从曾经的含糊走向清晰，而法律则在从宏观走向具体。

　　字幕提示：

　　2000年3月，湖南省出台了全国第一部反家庭暴力的省级法规《湖南省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的决议》。

　　2001年，修改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首次以国家法律的形式明确规定了家庭暴力问题，从此家庭暴力这一概念正式成为了一个法律概念。

　　2005年8月修改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明确提出“国家采取措施，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

　　解说：

　　目前，禁止家庭暴力的提法已经在不少法律法规中出现，比如《婚姻法》、《妇女权益保障法》、《未成年人保护法》都对禁止家暴有原则性规定。全国妇联等七部门还下发了《关于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的若干意见》。全国28个省区市，也出台了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的地方性法规或政策。90多个地市制定了相关政策文件。

在此背景下，单独制定反家庭暴力法的意义何在呢？“这些散见于相关法律的“反家暴”条款，倡导性多于操作性，难以事先预防，大多只起到警示作用。只是在家暴升级、后果严重时才依据《刑法》和《治安管理处罚法》介入。”这是全国妇联权益部部长蒋月娥给出的理由。

　　白岩松：

　　每个人都该享有自己的权利，这也就是保障人权会写进我们的宪法，写进刑事诉讼法，同时民主自由也开始越来越被大家多的讨论，但是更加重要的就是喊口号就过瘾，这样一个时代应该过去了。来探讨它是一个好东西的时代也该过去了，接下来应该缓慢地进入到一种，通过具体的法律和法规，让人们实实在在地享受到保障人权、民主、自由等等方面好处的这样一个时代。其实透过这几年立法的一些悄然变化，也给了我们启示和期待。

　　河南政法大学的法学教授就认为，“大规模的急风暴雨式的立法已经结束了，以后的立法基本上都是与百姓生活密切相关的，需要不断完善和补充的；第二，体系的建成有一个完善的过程，原本已有的法律要发展、要变化，对已过时的要修订，对与宪法相抵触的要清理，要提高立法的质量。”这些文字里头清晰无误地告诉我们，以后我们每个人更多的权利将得到保障以及发展。

　　针对这一点，我们要回到妇女权益保护方面，继续连线李明舜教授。李教授，你好。

　　李明舜：

　　你好。

　　白岩松：

　　您刚刚参加了特别规定的起草，并且正在探讨整个妇女如何去反家暴，这样一个法规起草过程，您如何看待现在的法规在权益的保护方面越来越细了？

　　李明舜：

　　我觉得这应该说体现了三个特点：

　　第一，体现了国家的法制进步，因为无论是女职工劳动保护的特别规定，还是现在正在进行调研当中的反家庭暴力法，它的工作开展使我们法律法规保护对象更加具体，保护内容针对性更强，保护的措施更加具体到位。

　　第二，体现了我们对妇女人权的尊重，这些都是涉及到基本的人权，女职工的权益也好，或者家庭成员也好，那么她们的这些权利应该是人权的组成部分，而且和老百姓密切相关，和每个人都密切相关，这是体现了法律对妇女人权的尊重和保障。

　　第三，体现了我们的时代特征，与国际人权公约的接轨，我觉得折价立法的出现，与我们整个国家的和社会的这种进步密不可分的。

　　白岩松：

　　李教授，以您的亲身体验感觉到，保障人权过去更多的当做追求或者标语式的概念，慢慢地意识到，但是现在进入到了立法的过程当中，您怎么看待未来的进程？它会比我们想象得更快，还是要有一个比较国情化的缓慢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