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 昨日,通州耕地私卖河北建别墅案第二次开庭,法院决定将案件审理由简易程序改为普通程序。国家土地督察北京局表示,已派督察人员到现场介入调查此事。 法院进行第二次开庭 白庙村委会负责人介绍,《土地换段协议》被法院判定无效后,此事处理进程缓慢。通州区、北京市国土局分别回复,可通过诉讼途径解决。村委会便将枣林村委会、三河市土地局诉至通州法院,要求返还土地。 白庙村代理律师称,根据案情需要,法庭随后追加了两个被告:燕郊镇政府和燕郊开发区管委会。 根据法院安排,第二次正式开庭被安排在昨日上午9时10分。 昨日,由于未能及时办理旁听证,想旁听案件的六七名村民改在楼梯处等待。 “庭审结束啦,转为普通程序了”,昨日9时25分许,该案主审法官经过楼梯处时,转身微笑着告诉村民。 对此,村民说,“原以为此事就要出结果了,没想到又得等一阵。” “案情复杂可改审理方式” 白庙村代理律师说,前述四家被告相关法人代表均未到庭,全部委托一名代理律师应诉。法官询问“是否有新证据补充”、“是否有新的质证意见”后,宣布此案审理由简易程序改为普通程序。 “若按简易程序,三个月审理期限目前即将到期。改为普通程序后,审期可再延长三个月。不再是独任审判,将组成合议庭”,该代理律师表示,法庭认为案情复杂的,可更改审理方式。 该律师认为,“这个案件在法律上来说,很简单”。 督察人员现场询问调查 前日中午,国家土地督察北京局(督察区域包括华北五省市)办公室负责人表示,先前北京市国土局未通报过此事的情况。周一上午,该局相关负责人看到报道后,当日下午指派一名督察人员介入调查。 根据职责安排,该局须对相关省市耕地保护责任目标的落实情况进行监督检查,对农用地转用和土地征收事项依照规定进行检查,发现问题及时报告或提出纠正意见。 这名负责人说,前日和昨日,该督察人员已分别前往通州白庙村和河北燕郊深入了解情况。 据白庙村委会主任张松回忆,督察人员到村后详细询问了事件过程和当时村民居住使用情况等,并带走相关材料。现场未提及此事将如何处理。 北京国土局正核实细节 昨日下午,国家土地督察北京局办公室负责人称,尚未接到督察人员的情况反馈,事件详情还在调查中。 北京市国土资源局新闻办公室工作人员在电话中介绍,该局执法监察大队人员已到现场调查此事,正在核实相关细节。 “处理采访要走程序,调查需要时间,结果还需等待”,河北省国土资源厅办公室工作人员回复。
■ 背景 700多亩地“卖”给燕郊 1993年至1999年间,通州区宋庄镇白庙村以“换地”为名,将位于潮白河北岸的700多亩土地“私卖”给河北省燕郊镇枣林村。之后,燕郊开发区将土地出让给房地产商建起了别墅。2006年法院判定换地协议无效后,白庙村又起诉枣林村委会、三河市国土局要求返还土地。(本报3月28日报道) 28日相关新闻: 北京通州数百亩耕地私卖河北燕郊盖别墅 通州白庙村750余亩土地,假借“土地换段”卖给燕郊;法院判定违法,目前追讨陷入困境 昨日,一名保安走在燕郊和安花园达观别墅区内。该别墅建设各项审批均由河北相关部门办理,但所占土地属于北京市界内,十几年前是通州白庙村的耕地。 上世纪90年代,北京通州白庙村与河北燕郊枣林村签订《土地换段协议》,“为便于耕作管理”,双方互换面积大体相等的耕地。 时至今日,白庙村村民也没看见“换过来”的耕地,而“换出去”的750余亩土地,被建上高档别墅,每套价值五六百万元。 记者调查得知,这份协议的背后,是燕郊开发区以“土地换段”为幌子,用1122万余元将白庙村耕地购买,并将耕地“漂白”为国有土地,出让给开发商用于房地产项目。 如今,法院已判决,当年《土地换段协议》违法无效。但如何解决陷入困境。 北京区域地图上,南北流向的潮白河,在通州白庙村折为东西流向,然后又折回南北流向。 3月23日,春寒料峭。 白庙村附近的潮白河已近断流,宽约二三十米的河道现出“千沟万壑”,一阵风刮过,卷起沙尘。 位于河南岸的白庙村,土灰色的矮房和院落“趴”在堤下。 隔河相望,一排排灰褐色墙体的独栋别墅,门口嵌着烫金大字———“和安花园达观别墅”。 “和安花园”在官方登记的坐落位置为“河北省三河市燕郊开发区燕顺路西侧”。三河市官方信息显示,该小区建设所需各项权属审批手续,均由河北相关部门办理。 而北京市政府部门编制的《行政区域界线基础地理底图》中,上述别墅所在地为北京市界内。 “那儿的地是俺们村的,是北京丢失的。”67岁的白庙村村民宋学明说。
昨日,潮白河畔的白庙村,是一排排矮房。在河对岸本村的土地上,却建成每套价值五六百万元的别墅区,受益和管理均属燕郊开发区。杨杰 周晓东 摄 田园消失大兴土木 “河北地”是白庙村在潮白河北岸拥有的一块土地,它与燕郊镇枣林村的土地齿牙交错。 宋学明拿出一张4开大小的白纸,边角皱起,上面的笔画清晰。 这是村民手绘的《1985年至1993年白庙“河北地”草图》,是这片“丢失”土地的微缩。 “河北地”是白庙村在潮白河北岸拥有的一块土地,它与燕郊镇枣林村的土地齿牙交错。 草图显示,“河北地”由耕地和河滩荒地组成,由白庙村60多户村民耕种。 宋学明的记忆中,这里有田,有树,有房。土地旱涝保收,村民生活稳定。 当时潮白河有水,村民到对岸耕作需乘船,运肥料和拉粮食都比较困难。村里就将60户人家专门驻扎北岸,还盖上房屋。 1982年,白庙村实行承包责任制。村民承包期从1984年到1994年。“河北地”种上玉米等作物,还有果树和杨树等。 宋学明等村民称,1990年左右,村里上涨承包费和水电费。由于接受不了高额承包费,再加上隔着河耕作不便,大多数村民搬回本村。 田地荒了一阵,房屋也闲置下来。 1992年8月,经河北省政府批准,燕郊经济技术开发区成立。 “河北地”旁边的枣林村被划入燕郊开发区。 白庙村村民王永亮回忆,就在这个时间段,听到有公司准备在“河北地”旁边的枣林村土地投资兴建高尔夫球场。1993年下半年,附近出现一些彩钢板临时房,工人开始铺设草坪。不久,“河北地”也被围挡圈了起来。 现年82岁的宋学增,是最后一个离开“河北地”的白庙人。 1996年,宋学增接到村委会通知:“河北地”已租赁给他人,不能继续耕种,必须搬离。 宋学增拒绝搬家,随后家里被断电断水。最终,村里给了几千元搬家费,时年66岁的他和老伴搬离。 2003年左右,宋学明等人发现,“河北地”上开始大兴土木,桃树等被铲车连根刨掉,各类房屋逐渐筑起。 两村签协议京冀“换”耕地 协议规定,通州白庙村将755.28亩的“河北地”让出,换燕郊枣林村位于河西岸等面积土地。 看到本村耕地盖起房子,白庙村村民开始追问时任村委会,得到的答复是“出租给了别人”。 村里土地出租,村民未分到租金,宋学增等上年纪的村民,无地可种,只能靠捡拾垃圾维生。 村民们向镇、县、市等各级部门反映问题,但均未得到解决。 2004年9月,新一届村委会上任。 新村主任高树全清理村委会材料时,发现4份《土地换段协议》。 村民们这才知道“河北地”已被“换走”。 《土地换段协议》由白庙村村委会和枣林村村委会签订,1993年9月至1999年3月,共签4份。 协议称,“潮白河两岸互有白庙村与枣林村土地,长期不便耕作与管理”,“为满足两村群众多年心愿,两村委会本着方便生产、互利互惠原则”,“经多次协商,达成土地换段协议”。 协议规定,白庙村将755.28亩的“河北地”让出,换枣林村位于潮白河西岸的755.06亩土地。 由于白庙村土质较好,枣林村土地贫瘠、缺少水源,白庙村得到总计1122.498万元的补偿。 《土地换段协议》中,没有约定土地交换的期限,但注明“土地使用权和所有权随之发生转移”,且“双方互不干涉调整换段后土地的使用”。 换地是否经过审批,补偿款的去向等,经手此事的原白庙村委会主任王增林和原枣林村委会主任李凤恒,均拒绝接受采访。 时任白庙村党支部书记的张树奉只表示,“当时对白庙村是有利的”,补偿款都已记账,“一分钱我也没拿自己家来”。 高树全证实,根据账目显示,这笔钱当时确实入了白庙村委会账目,后来逐渐被花光。一些村民福利、村内建设和村委会等开支也用了这笔钱。 村民们称,村委会曾在短期内向65岁以上的村民发放每月25元的补贴外,没再分过钱,“一千多万的补偿款,是笔糊涂账”。 换地幌子下私卖耕地 通州法院、北京市二中院先后判决,枣林村在潮白河西岸无土地,协议违法应属无效。 深藏10年的《土地换段协议》曝光后,白庙村村民更愤怒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枣林村在河西岸就没有地。”宋学增等村民说,《土地换段协议》所称“换枣林755.06亩土地”根本不存在。村民们怀疑,前届村委会欺骗村民,将“河北地”卖了一千多万元,“还是卖给了河北。” 2005年,白庙村委会起诉枣林村委会,要求撤销当年协议。 当年11月和2006年9月,通州法院、北京市二中院先后判决,白庙村“置换”给枣林村的土地在北京市行政管理范围内。双方签订《土地换段协议》后,均未报有关部门审批。法律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侵占、买卖或者以其他形式非法转让土地”,枣林村在潮白河西岸并无土地,该协议违反法律及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应属无效。 今年3月22日,现任枣林村委会值班人员称,这场官司与枣林村关系不大,法院开庭,村里都不会派人出庭,而由代理律师前往。 该值班人员坦言,当年枣林村村委会充其量只是在协议上盖了个章,“既未出钱,也无获利,并未过多参与该片土地交换工作”。所谓“土地换段”只是个幌子,行的是“卖地”之实。 现任三河市国土局党组成员、燕郊开发区国土分局局长梁国林承认,燕郊开发区成立后发展较快,基础设施相对完善。开发项目需要土地,白庙村村委会则同意将此片土地“交换”。此项土地“交换”中,河北一方实际由燕郊开发区操作。所需资金由燕郊开发区拨付,“交换”而来的土地由开发区管理。 在他看来,所谓“河北地”地属“飞地”,地理位置处于河北行政区内,但所有权归北京。该片土地与白庙村相隔一河,种植不易,管理不便。 “要是单纯交换,他们(白庙村)还能得钱吗?”梁国林说,协议中所指“枣林村所属潮白河西岸的土地”的确不存在,“换地”的实质就是卖地。当时白庙村方面人员知道此情况,协议是双方在自愿订立。 但中共三河市委常委、三河市副市长兼燕郊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谷正海的说法与此不同。 谷正海称,当时是三河市人民政府的行为,所需资金也是由三河市政府拨付。 “开发区没有最后决策权,没有土地拍卖权,没有一级财政权。” 北京耕地河北审批建房 燕郊开发区国土分局负责人承认,未征求北京市国土部门,直接向河北土地管理部门报批。 如今,“河北地”已建起“和安花园”等高档别墅和小区,每套别墅的价格在五六百万元。 这让住着矮房的白庙村村民很眼热。 打过官司的宋学明想得更多,北京的耕地,河北怎么办的建房手续? 3月22日,“和安花园达观别墅”行政中心人员表示,所用土地是从燕郊开发区购得。 三河市房地产信息网显示,该小区工程规划证、预售许可证等,均由河北相关管理部门发出。 通州法院也查明,这片属于北京的土地被“交换”后,燕郊开发区经三河市土地局将其出让给相关开发商,用于房地产等项目开发。 按照《土地管理法》规定,依法改变土地权属和用途的,应当办理土地变更登记手续。 《北京市实施<土地管理法>办法》也写明,依法改变土地的所有权、使用权的,必须向县级管理机关申请土地所有权、使用权变更登记,由区县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更换证书。 然而,通州国土分局在给白庙村委会的《信访答复意见书》中称,未接到该项目的征地申请。 现任燕郊开发区国土分局局长梁国林承认,这片土地权属改变没有征求北京市国土部门,直接向河北省土地管理部门报批。 他说,当时土地管理并不像现在这样严格,不是采用“坐标式”控制管理,而是依照图纸进行。由于此片土地距离燕郊很近,在图纸上看来确实位于河北行政区内,上报河北省土地管理部门后便获得审批,出让等手续得以顺利办理,甚至约定“土地权和所有权随之转移”的《土地换段协议》在此过程中也未派上用场。“如果换现在这么严格,肯定就不行了。”梁国林说。 梁国林没有正面评价“此次土地权属改变在当时是否合法”,只是回答“不知道当时情况”。他表示,不能用现在政策衡量过去做法,两个不同时期的土地价格也不具可比性。 “多少年前的事了,甭管谁说谁的理由,通州法院已在审理。”3月23日,三河市副市长、燕郊开发区管委会主任谷正海婉拒记者采访。 截至记者发稿,河北省国土资源厅尚未对此做出回复。 还地?赔钱?解决陷困境 白庙村委会担心,若只要钱,又与“换地”的那届村委有何不同?都是“卖地”。 法院两次判决,曾让宋学明等村民看到希望,“土地还是白庙的,走到哪都好说好要”。 但很快,他们发现撤销协议是一个“虚”的行为,判决书并未明确要求枣林村返还土地。 白庙村委会人员带着判决书,向通州国土分局和北京市国土资源局提出申请,要求两级国土部门立案调查,对违法违纪行为进行查处。 2007年1月,通州国土分局答复,“鉴于以上换地行为已进入司法程序,我局下一步将协助并配合法院做好相关工作”。 北京市国土局复查后称,已责成通州国土分局立案调查,提出处理意见。 去年12月,通州国土分局在给白庙村民的《信访事项答复意见书》称,这项土地出让涉及跨省问题,由北京方面单独出面通过行政手段,达到返还土地或追缴土地补偿价款的目的“已无可操作性”。 今年1月,北京市国土资源局《意见书》写明,法院已判决《土地换段协议》无效,有关土地产权返回等后续处理问题,应当由村民继续通过民事诉讼和行政诉讼,请求法院依法履行判决。 接到《意见书》后,白庙村委会立即向通州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要求枣林村委会返还土地。同时向三河市法院提交起诉书,诉求撤销三河市土地局办理该土地出让手续的行政行为。目前,上述诉讼均尚无结果。 这块“河北地”的纠纷,也牵动着现住土地上的人们。 “我买的可是大产权房,70年产权呢。”住在“和安花园达观别墅”的周先生2008年买的房,他认为购房手续合法,不管如何争地,都与现住居民无关。“要是划到北京,我还占了大便宜呢,总不能给我拆了吧。”他说。 按照《土地管理法》规定,“对违反土地利用总体规划擅自将农用地改为建设用地的,限期拆除在非法转让的土地上新建的建筑物和其他设施,恢复土地原状”。 事实上,现任白庙村村委会也认识到,要回土地的可能性并不大。 村委会主任张松称,要不回土地,也得要为村民讨回经济补偿。 “一亩地要多少钱?这不行”,宋学明等村民代表了另一种观点———“要地,不要钱”。 白庙村委会也担心,如果只要回钱而不顾其他,本届村委会又与“换地”的那届村委有何不同?同样都是用土地换金钱,都是“卖地”。 张松表示,目前诉讼请求只能是“返还土地”。但他愿意与燕郊协商,共同解决此事。 现任燕郊开发区国土分局局长梁国林不认为此事陷入困境。 他称,如果没有开发区近年发展,这片土地不可能值这么多的钱,已经盖好的楼房不可能拆掉,与白庙村方面无非就是协商经济补偿,只是个“钱”的事。他分析,这片土地问题往往出现在白庙村委会换届时,成为竞选“砝码”,“如果我选上,我就带领村民把地要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