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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治周末
辽宁省抚顺市火车北站对面，位于新华大街路口，呈“凹”型的巧克力色高层建筑是抚顺市春泉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在抚顺市开发的第一栋楼，与市环保局大楼成合围形状。 抚顺市顺城区育才幼儿园就位于这一片簇新的楼宇背后。6月3日，《法治周末》记者在这片楼宇背后看到的是一片残垣断壁，还矗立的建筑是一栋红色砖混结构的多层破旧小楼和拆了一半碎裂红砖暴露在外的半栋小楼。 一辆黄色的铲车正在一片废墟前的空地上作业，另一边，几个建筑工人正在固定一片蓝色铁皮简易墙。小楼中出来了几个居民朝着蓝色简易墙的方向大声喊：“怎么把消防通道也给堵了，发生火灾怎么办？” 另一台挡风玻璃已破碎的黄色铲车和一台挖沟机歪在一堆占地约200平方米的五颜六色的废墟两侧。废墟中露出画有卡通图案的墙壁和歪倒的滑梯。废墟之上，一面“育才幼儿园”的小红旗迎着风打着卷儿。 这一片废墟是2010年4月19日凌晨的一次拆迁后留下的。 凌晨一点二十分的强迁 “4月19日凌晨1点20分左右，我妈还在幼儿园里面睡觉的时候，被轰隆声惊醒。她当时以为地震了，然后看见铲车开了过来。有几个人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架到了一辆车上，说要把她扔到河里。”张桂香老人的儿子白刚站在幼儿园的废墟旁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白刚19日晚在外值班，妻子张晓英，也就是育才幼儿园的园长，带着孩子在父母家住。幼儿园里只有70多岁的张桂香老人。 “我妈说她被架上车以后，有人叫着快拉走，然后，车就开出去了。她被拉到抚西河桥上时，拉她走的面包车司机接到一个电话，就把她扔在了抚西河桥边，开车跑了。”白刚说。 “回来的时候，幼儿园的教学用具、课桌、床、冰箱、彩电都在里面，小孩的保健手册、接种卡也都被埋在地下了。”白刚说。 在记者与白刚交谈时，住在幼儿园周围的住户渐渐地围拢过来，谈论此事。据其中一个居民回忆，他听到动静，跑向楼口的时候，发现有人拿着棍棒站在楼口并且告诉他不准出来。 “当时拆幼儿园的人有几十个。有人报了警，很快两个警察就过来了。”住在只剩一半的小楼三层的一个住户回忆说，“有些人跑了，但铲车还在推，后来警察鸣枪示警，抓住了那两个司机。” 根据抚顺市公安局的有关规定，只要有群众报警，公安局就必须出警。《法治周末》记者从警方处得知这起事件正在调查当中。 育才幼儿园园长张晓英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小孩的保健手册、接种卡没了的话，孩子的转园都成问题。如果当晚我和孩子没回娘家，会怎么样？” 张晓英说，她们园共有7名老师，20多个孩子。 周围的居民告诉记者，成立于上世纪80年代的育才幼儿园是抚顺市最早的私立幼儿园，好多“孩子的孩子”都在这里入园。一名住在附近的女士说：“那天早晨还下着雨，家长来送小孩的时候，发现幼儿园没了，好多孩子都搂着家长哇哇地哭。” 在歪在一旁的铲车上，记者看见其侧面贴有一张盖有抚顺市房产管理局公章的“责令停止拆迁的通知”复印件，落款时间为2008年12月29日。 通知是发给春泉房地产公司的，通知中抚顺市房产管理局责令该房地产公司立即停止对环保局后面多栋住宅楼的拆迁，到房产管理局申请办理《房屋拆迁许可证》，待审批后方可实施房屋拆迁，否则将予以处罚。 “他们没有拆迁许可证，仍然在继续拆、盖。十年了，他们就是这样，一步步地走到现在。”张晓英说。 延续十年的无证拆迁 张晓英告诉《法治周末》记者，1998年春泉房地产公司就开始对幼儿园及其附近5栋居民楼所在地块进行地质勘测。 2001年开发商贴了布告说要正式动迁，张晓英将幼儿园搬走，租房子继续经营，但直到2004年，也没有动迁，于是她又把幼儿园搬了回来。“2001年的时候有一百多个孩子，很多人都认那个地方。” 张晓英说，搬回来之后她听说因为开发商手续不全、资金紧张导致不能开发。幼儿园周围的居民表示，据他们所知春泉房地产公司一直都没有拆迁许可证。 2004年后，幼儿园孩子数量减少为三四十个，因为老说要拆迁，所以张晓英也没有办法将幼儿园重新装修布置。“幼儿园周围的5栋楼陆陆续续被拆掉了三栋半。”张晓英说。 在抚顺市房产管理局出具的“责令停止拆迁的通知”中，《法治周末》记者看到，由于住宅楼的住户反复到房产局上访，反映春泉房地产公司在无拆迁许可证情况下，将其居住楼房拆毁，抚顺市房产局工作人员到现场查看，证实住户反映的情况确实存在，房产局作出了责令停止拆迁的通知。 附近居民指着巧克力色高层建筑告诉记者，那栋楼是2009年才建好的，是在被拆掉的两栋楼的位置上盖起来的。在2008年底房产管理局责令春泉房地产公司停止拆迁后，该开发商继续拆迁。拆迁期间，居民经历过被断水、断电、断煤气、停暖气和下水道被堵。 在幼儿园附近，记者看见污水淌成小河，汇集在一个水坑中。 张晓英告诉记者，2009年下半年的时候，春泉房地产公司派人和她谈动迁的事情，她明确表示，手续全了再谈拆迁。 在张晓英将幼儿园搬走的3年间，幼儿园的房子安然无恙，却在搬回6年后正常运作期间被强拆掉了。 育才幼儿园所在的新华大街是抚顺市的“金融一条街”，沿街可以看到各类银行、证券机构一家挨着一家。 据幼儿园附近居民回忆，春泉房地产公司与该处近半数住户没能达成协议，由于没能达到协议率70%以上，没能取得拆迁许可证。 有知情人士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抚顺北站附近要修建沈抚地铁站，市政府对规划地铁站用地居民给予每平方米3700元的补偿。春泉房地产公司对一路之隔的蓝天小区居民只给予每平方米2700至3300元的动迁补偿。 张晓英表示，她和家人在今年全国“两会”后听说，新的拆迁办法要下来，禁止强拆。“当时还觉得有人来管管这事了。但是，3月份莫名奇妙地就有人来幼儿园评估，说每平方米3100元，我们的房子值80多万元。还要给我们家老太太一份评估报告，让她在一个单子上签字，老太太没签。” 张晓英说，在评估事件发生后，她就接到了开发商弟弟的电话，让她立刻搬走。当时还有好心的朋友提醒她，让她当心。她认为对方没有拆迁许可，不会乱来。 4月19日强拆事件发生了。 6月4日，《法治周末》记者来到抚顺市房产管理局拆迁办，询问春泉房地产公司有无拆迁许可证时，该办公室一名工作人员说：“一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办理拆迁许可证。” 春泉房地产公司在此地块开发的项目名称为“杰特卧龙湾花园”，该项目售楼处的工作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该项目二期期房已经内部认购了80%，拆迁工作已经完成，正在打井。育才幼儿园的位置正是园区围挡的位置。 该工作人员同时表示，3年前他们公司就已经拿到该地块的开发权，他们有拿地许可证和土地使用权证。对之前发生的拆迁，工作人员表示这是很多拆迁过程中都有的情况，因为在动迁商谈中，不可能给每一个人都满意的动迁价格。 《法治周末》记者致电春泉房地产公司一名邢姓负责人，该负责人在电话中表示，这件事情事出有因，一句半句说不清楚，自己还在开会，随即挂断电话。 幼儿园被强拆之后 幼儿园被拆之后，有孩子哭着问张晓英：“我怎么办，我怎么上幼儿园？”张晓英开始联系兄弟园，着手给孩子办理转园手续。 她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因为她的幼儿园在抚顺市的收费是最低的，而好多孩子从她幼儿园出来以后上了实验等重点小学，很多家长和她说让她把幼儿园再开起来，而她却没了心思，一方面是强拆事件到现在没有结果，另一方面是她也没有经济能力再重新开个幼儿园了。 幼儿园附近的居民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他们被叫去录了两次口供，一次是19日当天，还有一次是20几日。 白刚给记者看了19日拆迁后现场的照片，在照片中还可以看到倒塌的墙体旁边有成排的小课桌和小床，但是6月3日的现场，课桌和小床都没有了。 张晓英回忆说，4月19日，有保安过来保护现场。一个星期之后保安走了，东西就都没有了。有邻居告诉她，晚上有捡垃圾的人把东西搬走了。“房子都没有看住，东西就更看不住了。” 白刚曾经到抚顺市房产局询问如何处理此事，房产局表示，他们2008年就已经下了禁止拆迁的通知。 5月下旬，白刚他们到北京来信访，“信访部门的工作人员态度都很好，按照信访规定，我还得回抚顺市信访部门来处理这件事情”。 “我一直不明白，我的幼儿园手续很齐全。我们有这些房子的产权证书，土地使用证，在市教委备了案，卫生防疫部门审核也合格。正常营业的幼儿园被强拆了，应该谁来管呢？”张晓英问道。 看着春泉房地产公司仍然在继续的施工，幼儿园附近的居民继续着他们的上访。一位居民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他曾经几次给抚顺市市长热线“12345”打电话，“他们让我们找房产局，可是房产局已经说他们禁止它拆迁了，开发商还继续拆，那我们怎么办？” 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姜明安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居民可通过行政诉讼和民事诉讼两种方式来要求赔偿。 姜明安表示，房产管理局除了发出责令停止拆迁的文件外，必须到现场来制止无证拆迁行为，如果制止不了，应当请公安部门予以协助。根据法律规定，公安机关有协助的义务。 如果两方都没有就拆迁作出相应的行动，这属于行政不作为，居民可以用法律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向市政府提请行政复议或者向当地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 在这个事件中，还存在开发商侵权情况，居民可以提起民事诉讼，要求开发商对造成的损失进行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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